光陰荏苒,不覺到了這年臘月,馬道英挺著大肚子蹙眉呻,劉工匠料想她快生伢了,見她把嘴唇都咬出幾顆齒印,顯出疼痛異常的樣子,就托人到山外去請接生婆,自己則守候在馬道英身邊。
一會兒,接生婆來了,馬道英正臨盆,一下子生出一對龍鳳胎,其間隻隔一刻鐘左右,卻占了兩個時辰,一個是子時,一個是醜時。劉工匠非常高興,生下第一個是繡花的,第二個是讀書的,他早也盼,晚也盼,總算盼到一個續香火的。他讓接生婆抱著男嬰給妻子看,妻子臉上浮出笑意。
她本該咧嘴大笑的,但身體太虛弱,生產時流血太多,如果高興的動作過了,對自己是一種傷害。劉工匠喜不自勝地張羅這,張羅那,甚至如何給兩個嬰兒擺一通熱鬨的滿月慶宴,各取一個好聽的名字也都考慮到了。但現在還沒有想妥,隻一個勁地叫那男嬰寶貝,女嬰他卻不怎麼認真地叫。
這天,日遊巡在南海巡遊,忽然聽到嬰兒的哭聲,隻一個意念,就來到了臨湘所在的洞庭湖流域的內山村。在劉工匠家裡,見到了竹神投生的男嬰,正由接生婆裹在繈褓中,劉工匠趕過來百般嗬護。
日遊巡即刻趕到幽冥靈府,來到轉輪王殿,告知此事。轉輪王說,這件事由秦廣王辦理。話音甫落,秦廣王笑吟吟地趕到,他身後還跟了一群鬼卒。
他對日遊巡說:竹神私自投胎生人的事兒我清楚了。現在由這一群鬼卒去劉工匠家向男嬰索命,你引領著他們去吧。
遵命!日遊巡言畢,就帶著一群鬼卒出了轉輪王殿,繼而飄出幽冥靈府。此刻,日光烈,陽氣盛,那一群鬼卒竟歇在暗處不願動彈。日遊巡問他們這是為何?
一個青麵鬼卒說:不用問了,碰上陽氣傷陰氣,待天黑了我們再去收拾那個男嬰。日遊巡隻好將就著,那裡走走,這裡看看,直到天黑,才到這群鬼卒堆裡來。
可是日遊巡要下班,便給來接班的夜遊巡交待白天要做沒做的事情。他對一群鬼卒說:你們現在要聽從他的,他帶你們到劉工匠家去。
一群鬼卒見了夜遊巡,一個個都變成牙齒尖銳模樣醜陋的爬蟲,爬至他探路的一根木杖上,密密麻麻的,隻空出一個抓手的位置。夜遊巡抓著這根木杖往前麵走,轉瞬就到了內山村劉工匠的家門口,正見馬道英抱著那個男嬰嗬護。
夜遊巡把手杖在地上一敲,嘴裡說:著!眾多爬蟲便朝男嬰蜂擁而去。馬道英見男嬰打了個寒噤,她心裡便發慌,用雙手兜緊男嬰。她是肉眼凡胎,看不見來了這麼多爬蟲。
可還是有麻煩,坐在旁邊暗中護佑孩子以履天職的保姆神忽然彈跳起來,她一發現異常,心生意念,隻伸手朝天空一抓,便有了一瓶殺蟲劑。她立即撳動閥門,那殺蟲劑便成霧氣樣噴射出來,飄灑在爬蟲身上,爬蟲旋轉翻跳幾下,就會死去。
一會兒,死了一大團爬蟲。夜遊巡慌了,憤懣地責問保姆神:你是不是搞糊塗了?這些爬蟲是奉秦廣王之命來的。
誰的命令也不行。這男嬰沒有出生之前,你們咬死他我不管;出生了,我就得按玉皇大帝旨意,暗助男嬰三天。當然無論是男嬰女嬰都一樣,我要確保才出生的嬰孩三個晝夜安全無事故。
保姆神邊說邊繼續噴射藥劑。夜遊巡隻好下令:撤!還回過頭說:那個男嬰是竹神投機取巧投生的,與一般正常的嬰孩不同。好吧,過了三天之後我們再來。
當天夜半三更,照顧妻子和兩個嬰孩非常辛苦的劉工匠一上床就睡著了。他沒有睡在妻子那張床上,而是睡在與這張床對峙的鋪上,這樣安全些,他聽過來人說,睡得太死又容易亂動的男人,不宜與初生嬰兒同床,那樣一有不慎,就有壓死嬰孩的危險。
好不容易生了一個男嬰,視為寶貝,擔心自己睡“死”了,偶一翻身會壓住孩子,況且馬道英提醒過:你睡“死”了時,愛翻身,這個毛病不好,現在生了一對雙胞胎,要是你與嬰孩同睡一張床,我還真有點提心吊膽。
由於身體放鬆,又太疲倦,劉工匠很快入睡,直打鼾。可夢靨降臨,正緩緩地控製他的神識。在朦朧中,他看見場外一對燈,像馬燈,一盞被一個鬼卒挈著潛入了竹林;另一盞被家裡的門神拎著回到了家室。
忽然他發現許許多多乃至成千上萬的長尾巴毒蟲爬進家裡,一隻隻巴滿了男嬰的身子,它們亮出堅硬的牙齒直咬得男嬰哇哇大叫,最後渾身發腫,起了疙瘩……一個道長過來看,說這男嬰是竹神投胎變化來的,活不了啦,現在毒蟲正在齧他的肝肺……劉工匠嚇出一身冷汗,竟然驚醒了,就再也睡不著。
做了這個惡夢,他爬起來,點亮燈,到廚房去拿一把火剪放在床邊,還用手摸一摸馬道英身邊睡著的兩個嬰孩。他尤其仔細看了一下男嬰,見睡得好好的,沒事,就退回到鋪上,仍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馬道英被他的舉動弄醒了,問他這是乾嗎?他說壓邪氣,剛才做了一個惡夢,但晚上不好說。
第二天他對馬道英說了,馬道英也駭住了,說你請一位算命先生來,給這雙胞胎每人算一個八字如何?
當天,他就到山外請來一個盲眼拄杖的算命先生。那算命先生坐在堂屋裡賣弄似的拉起胡琴,拉響一支俚曲才開頭,劉工匠就走過來輕拍他的肩膀,說我把這一對龍鳳胎的生庚時辰報與你算一算。
聽說是龍鳳胎,算命先生便說一句吉言,以示祝賀,接著臉上浮起的笑紋又淡去了。他鎮靜地記住劉工匠給他們家兩個嬰孩所報的生庚時辰,還問時候記得準是不準。劉工匠說:怎麼不準?前兩天才出生的一對嬰孩。
算命先生又問是男嬰先出生的,還是女嬰先出生的,中間隔了多長時間。劉工匠就一五一十地報出來,還強調說:中間隻隔一刻鐘左右,卻占了兩個時辰。
算命先生把胡琴放在一隻挎包裡,端著劉工匠遞給他的一隻發熱的茶杯,品了一口茶說:隔了一刻鐘,區彆大著呢!一刻鐘以前是吉時,之後就不是吉時。
老師傅,你照直說,如犯了什麼關煞,還得請你解救遏製。劉工匠急切而又擔憂地說。
算命先生沉吟一下,說先算女嬰,再算男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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