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蒯幸光高中畢業回鄉;兩年後邰礪石也小學畢業回鄉,他本來可以升初中,可是他性格內向,又由於是個“大人物”,與人溝通困難,也就不肯讀書了。
那時,蒯幸光已當上村乾部,組織村民興修水利。工地上插著紅旗,鼓舞士氣,挖土挑土的群眾乾得熱火朝天。可是築庫壩,需要“打硪”,所謂“打硪”,就是用4根直徑10餘厘米,丈許長的木杠,每兩根並排夾住石滾,然後用粗麻繩紮牢,由8個人一齊抬起,一齊砸下。
一般情況下,石滾懸得越高,砸下來就越重,鬆軟的土坷垃就砸得越牢。又因為石滾是硪石打磨成的,所以就將眾人抬起石滾砸土的活兒稱之為“打硪”。這是農村人用壓土機壓庫壩之外的原始方法。
蒯幸光想到這個方法,也想到村裡禾場上有一個石滾,正好用得著。他派幾位村民用繩子綁著石滾,抬到工地附近,就不能走了,麵前是狹窄的土路,不能並排走人,而石滾龐大而沉重,必需由幾個人抬著走。
這個辦法行不通,蒯幸光想起了邰礪石,便叫他老子邰大興喊他來有事。邰礪石正在挖土,雖然他還沒有到出公差的年齡,但是村裡人已把他當青年看待。村裡派工,邰大興家就由邰礪石頂著,他也就默不作聲地奮力乾活。
這會兒,邰礪石來到了蒯幸光麵前,回憶幾年前在學校操場抬籃球架被整的事兒,便對蒯幸光沒有好感,但現在蒯幸光當了村乾部,又不得不聽他的指揮。
蒯幸光說,我找你有件事,你跟我來。邰礪石跟著他走過工地前麵那段窄窄的小路,就看見略寬的土路上蹲著一個紮綁著4根木杠的石滾,心裡就明白了幾分,看了它一眼,就轉過臉,那神態讓蒯幸光感覺到他對這件事不熱。
蒯幸光認為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便對邰礪石說,你把這個石滾弄到工地上去了,抵你父親兩天工差。可知道這條通向工地的窄路不便於多人抬石滾,其他人力氣趕不上你,就需要你代勞了。
邰礪石認為父親總是閒不住,抵兩天工差有什麼作用?還不如要蒯幸光付錢,便說:不抵工差,把這個石滾弄過去,你給多少錢我?否則我不乾。蒯幸光考慮水利工程進度,先答應下來,邰礪石盯著他問:給多少錢,說清楚。
你要多少錢?
至少50元,100元更好!
邰礪石討價還價,蒯幸光心頭有火,但沒有發作,隻說:就50元,你快弄吧!
邰礪石叫剛才抬過石滾的村民幫忙解下4根木杠,以減去石滾附加重量。隻見他蹲下來,將近半噸重的石滾往肩上一擱,便站起來,緩步踏上窄窄的土路,約走了百步遠,就抵達工地。
他的肩膀朝左一歪,自己往旁邊一跳,石滾沉重地墜下來,竟砸出了一個土坑。
這時,邰礪石滿頭大汗,走近蒯幸光:蒯書記,我把石滾弄過來了,50元錢幾時給我?蒯幸光哼一聲,說等些時。
究竟等多久?邰礪石在心裡打了個問號,但沒有盯著問他。過了10餘天,邰礪石見庫壩壘高了,8條漢子正吼著號子在庫壩上“打硪”,邰礪石看那隨著號子起落的硪石石滾,便記起蒯幸光的許諾沒有兌現,找到他開口就問:蒯書記,那50元錢還沒有給我呢?
蒯幸光蹙眉不悅,把他拉到一邊說:村裡搞水利建設,是利國利民的事,我們發動村民群眾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現在不用你出錢,就算你出了力吧!還要什麼錢呢?
那不行,你承諾的話要算數。邰礪石蹭著腳下的土坷垃,因說話激動,額上的青筋戰栗著。蒯幸光想甩開他:我有事,你不要找我了。蒯幸光朝工地挑土築壩的人群走去,邰礪石跟在後麵,又聯想當年抬籃球架的事兒,便追上去冒犯地講:蒯幸光,在學校你欺負我,出社會幾年了,你還欺負我,我可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這話極不中聽,蒯幸光回轉身斥道:邰礪石,我不就是利用你那麼一把夯力,我不利用,你的夯力會作廢。
二人爭吵著,群眾見了,放下挑土的工具圍過來護住蒯幸光。邰礪石見大家都向著蒯幸光,自己倒成了群起而攻之的對象,越發慍怒地嚷道:狗屁乾部,說話不算數。
蒯幸光見他說話帶渣滓,就派人把他父親邰大興喊過來訓他。邰大興來了,當著蒯幸光的麵把邰礪石臭罵一通,說他不懂事,要蒯幸光原諒。
邰礪石並不認錯,還指著蒯幸光說:你說話不算數,我會有辦法對付你。邰大興蒙住他的嘴巴,生怕他繼續發強勁而不可收拾,便把他推搡出工地。
他回過頭對邰大興講:爸,你不知道,蒯幸光說話不算數,哄我,太欺負人了,今天不是那多麼人在場,我就揍了蒯幸光那個狗東西。
邰大興見邰礪石繼續衝動,怕惹出事來,就膽怯地說:兒子,我給你下跪好不好?你萬萬不要給老子惹事哦!
邰礪石哼了一聲悶著頭回到家裡,忿懣地思慮:當年你蒯幸光在學校欺負我,現在可不讓你欺負我,我要你知道我的厲害。他忽然有了報複的意圖,還想出了報複的歪招。
傍晚,邰礪石就來到工地,看打硪的人哼唱打硪歌,一會兒就歇工了。太陽下山約半個小時後,工地上隻有他一人了,四周一片寂靜,夜幕已悄然降臨。他走近那築起一丈高的庫壩上豎立的打硪石滾,自言自語:明天就讓你們用不成了,蒯幸光,你這個狗東西再喊爺,我都不理你了,誰有能耐你就找誰。
邰礪石牽怒於物,將綁石滾的繩索鬆開,抽出4根木杠,扔在庫壩上,然後將石滾推至庫壩邊沿,再抬起右腳,猛地一蹲,石滾順著庫壩的迎水麵滾下去,直滾至水庫的深淵。
邰礪石下去,又把石滾托起放在肩上,扛至原來那條窄窄的路上,但由於天黑,他一腳沒走穩,滑一步崴了腰,石滾滾著陷進了窄窄的路坑,他報複的目的是達到了——這窄窄的路上不好並排走人,縱然綁好了石滾也不能抬走。可是邰礪石崴了腰,傷了氣,仍感覺虧了,便憤憤地罵著蒯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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