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華服裝廠,那是一個國營廠。曾經大輝煌過,近幾年在市場逐漸放開後,逐步式微。廠裡機器很多,員工也很多,訂單卻越來越少。
據林鵬飛分析,是因為市場發展,上頭給的指標越來越少。而他們習慣於那一畝三分地,又不樂意踏入大市場去主動找訂單。慢慢就造成這種局麵了。
在他看來,這種老牌國營廠,一向都隻做一些固定樣式的工裝,很少做那些市場上的暢銷貨。也不知道會不會搞那些所以他一開始介紹的時候,也隻是一筆帶過。
他默認,他們是不會的。
但賀明珠不這麼看。
再過個幾年,就是國企職工下崗大潮了,現在某些廠子應該已經有一些苗頭了。如果能夠給他們送去一些訂單,沒準是甘霖送大地,能緩解他們的燃眉之急。
對鶴鳴來說,也能壓下價格來,省下一筆銀子。
“你認識他們的廠長嗎如果方便,我想跟他們會一會。”雖然這次單子不一定用得上,但是先考察一下環境,也是賀明珠此行的目的。
林鵬飛驚詫道“你真看中那小破廠呐”
“欸,我可事先說明啊,人家那仍是鐵飯碗,餓死的駱駝比馬大那一個個眼睛都是很高的,未必看得上我們這種。”
賀明珠眼珠子微轉,斜過來,“嗬,等錢袋子沒錢了,誰還跟錢過不去呢”
林鵬飛思索了一番,手指點點她,“行”說得也有道理,初生牛犢果然不怕虎。
“我見過幾回他們廠長,咱們這就去吧”
賀明珠點點頭,站起身,抱拳“那就勞煩林老板了。”
林鵬飛大手一揮,渾不在意。帶著她,徒步走去亮華服裝廠。
這廠離飛霞橋不遠,也就隔了一條街。賀明珠覺得,近靠鬨市區,是個好地段。
大門口也設了一個門衛亭。從鐵柵欄門望進去,一排兩層矮房,應當是車間。左邊一排垂直的一層平房,應該是職工食堂。
林鵬飛已經和門衛大爺交涉開了。
那大爺叼著根煙,腳翹在崗亭的窗台上,回答林鵬飛的話“我們廠長啊,帶著倆女工,跑上麵去哭窮去咯。”
“可不得去嘛,奶奶的,都兩個月沒發工資了我這煙,都從大前門換成白沙了再下去,抽水煙得了。還鐵飯碗呢,喝稀飯的碗還差不多”
那大爺罵罵咧咧的,好像滿肚子的牢騷積攢久了,逮住人就想發一發。
正說話的功夫,街道上一陣自行車鈴鐺響起,伴隨著車輪的刹車聲,三輛自行車一前兩後的在大門外停下。
“喲,回來了啊”說曹操,曹操到。
眼尖的守門大爺看見他們仨,登時收下腳。屐著鞋“蹬蹬蹬”開了崗亭的門,衝出去,從裡麵把鐵門給開掉。皺緊眉頭關切地問,“咋樣啊”
排頭那位身著藍色工裝,帶著黑邊眼鏡的中年男人,喪氣地搖了搖頭,一言不發,要推車進去。
“還能怎麼樣,氣死人了好端端的,指標那是減了又減了,一堆人都堵在那求指標呢。去了有什麼用又哭又鬨都沒用,浪費了我一斤眼淚”說話的是後麵跟著的一位女工。
眼圈紅通通的,大概是半點也沒誇張
另一位女工也接話過去“哼,鬨了半天,隻甩了一句話叫我們自己想想辦法,找找路子去。搞笑的來我們又不是像外頭的那些野雞廠,臉皮厚的來,什麼臉子都能拉得下來,隻管賺錢,不要臉的。”
站在一旁的賀明珠尷尬地咳咳了兩聲
這時候,他們仨才正經拿眼去瞅,這大門外站著的一男一女。
好像才發現似的。
“你們誰呀”
賀明珠這位大姐,我們不就是您口中的,那外頭的不要臉的野雞廠咯
心裡雖這樣想,口裡卻真的無比認真地踐行人家所說的“厚臉皮不要臉”。
“你好,我們是私營的個體戶。”她說到這裡,抬眸瞅了瞅那位野雞理論的女工,眼見那位尷尬地抽了抽嘴角。明珠心裡發笑,果然隻要你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彆人呐
她繼續自我介紹“我有個服裝店麵,這位呢,有個布行。我們是想來瞧一瞧,貴廠的規模,適不適合接我們的製衣訂單。”
那位不曾發一言的廠長同誌,猛然回過頭來,急切地看向她。
“你們的訂單有多少是哪種衣裳”
賀明珠極度賣關子“量嘛,在持續增長,我還得看看你們的規模先。種類嘛,五花八門,都有吧。”
那個尷尬女工撅起嘴巴嗤笑道“說什麼笑話呢,一個小個體戶,搞得還像看不上我們的規模一樣,我們可是國營廠”
“啊呀,我的姑奶奶,那你可彆再天天哭窮啊”那廠長忙攔住她,轉頭對賀明珠賠笑,“真是對不住,我這職工就是這性子。你們請,你們請,我帶你們去瞧瞧我們車間。來來,一邊走一邊介紹。”
作者有話要說野雞廠賀老板嗯
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書架與電腦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