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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月毫不猶豫地舉起了手中的令旗。
行軍號令與她此前希望人人聽到的承諾不同,它需要的是快速為所有人獲知。
土既不動,便為四旗之主。
所以此刻在這泗沘山城隨風招展開的,正是一麵明黃旗幟
稍顯昏沉的天幕下,或許是因為行將有一場雨落下,在山坡間還有一片霧氣縈繞。
可這並不影響當黃旗立起的那一刻,整座山城的戍防人員都在以最快的速度各歸其位。
疾奔握住角弓弩的士卒在就位完畢後還下意識地朝著那山城高處看去,也恰好看到了那麵明黃旗幟在招搖數次後停在了那裡。
安定公主啊
視線之中,那手握令旗的身影隻能令人在晨光中看到輪廓。
但或許這才是最好的狀態。
哪怕明知安定公主年少,但她此刻身在高處,身上又身披甲胄,看起來要比平日裡所見高大不少,更令人感到異常安心。
想到這一道道防線都已經在她的策劃之中敲定運作順序,當整座山城的腳步聲陸續停歇下來的刹那,拉動弓弦上弩的士卒所感到的,也絕不是什麼周遭死寂,而是一種真正的蓄勢待發。
安定公主也正與他們這些士卒同在,正如她當日在青州所說的那樣
此戰同行
既然如此,他們還有什麼好怕的
“都給我打精神來。”
後方的校尉高聲說道,“彆忘了讓你們換角弓弩的原因,二百步,還有山牆掩蔽,要是還按照考核時候的四發中三,趁早可以去當後勤了”
沒人因為他的話有什麼動作。
但在屏氣凝神之間,每個人臉上的肅殺之色更重。
不錯,他們才是掌握了地形優勢的一方,也比敵方所能想象的更加準備充分。若不能將每一支分發到的弩箭都給紮到對應的位置,那他們也真是辜負了公主的期待。
而若仔細聽去的話,就會聽到,在遠處模模糊糊地傳來了一聲“敵襲”高呼。
那是
那是對百濟一方來說,他們被發現的信號
黑齒常之並不知道,他們的出行甚至早在四天前就已經被李清月獲知。
在聽到了對方的警報號令後,他不由在臉上閃過了一絲振奮之色。
繞路而走,斥候探路,反複變換沿途行軍時間,讓他們的這一支隊伍,幾乎在即將抵達泗沘城的時候才被發覺,無疑是絕大的優勢。
所以他也旋即發出了進攻的指令。
數百騎兵在得到了信號的下一刻便急速往前衝出。
早在前來泗沘城的路上,他們就已經被告知自己需要儘到的是什麼責任。
在這進攻山城戰鬥的開端,他們必須趕在唐軍在半月城建立起防線之前,搶先一步擊潰他們的防守
所以他們要快
黑齒常之坐鎮於中央並未貿然出動,他的裨將卻已置身騎兵之中,隨同那股鐵騎洪流一並,衝向了遠處的城牆。
在突如其來的敵襲麵前,唐軍的倉促應對清楚地展現在了他的麵前。
他看到遠處的山城之上似不斷地有人影走動,而近處也是同樣慌亂的場麵。
與此同時,那些在城下修築城防、搬運石塊的唐軍匆匆推著板車,意圖趕在敵方到來之前,將這些東西都給運送到防線之內。
他坐在疾行的奔馬上,在嘴角扯開了一抹殘忍的笑容。
人的腿腳又哪裡比得過馬匹
帶著重物的時候更是如此。
他甚至看到了不少人已放棄了自己手中的東西,徑直朝著半月城的豁口奔去。
這些豁口正是唐軍在進攻百濟之時留下的痕跡,因短期內無法尋到合適的楔形石將其填補,便隻是草草地將其填上了障礙物,現在也正成了那些士卒歸去的通道。
可也正是這些豁口,讓這位裨將以及他同行眾人的士氣都在這一刻趨於高漲。
斷壁殘垣恰恰代表著他們幾近於亡國的經曆,哪怕還看不清城牆上的磚石痕跡,他們仿佛也能看到在那上頭一度殘留的血痕。
他幾乎是憑借著本能扯開了嗓音,高呼出聲
“殺”
殺入這泗沘城王都之中,奪回他們的榮耀
在李清月從高處俯瞰下去的視線之中,揚起的沙塵裡包裹著那些精甲騎兵,以勢必要踏破山頭的來勢朝著此地撲來。
饒是這些戰馬遠不能和她在數次閱兵中所見的李唐軍中所用戰馬相提並論,她也依然能夠清楚地感覺到,在數百戰馬疾馳奔行的同時,這本就不算太高的山坡不住地震顫,像是下一刻就要迎來疾風驟雨的打擊。
但她沒有對此感到驚慌,隻是朝著一旁的澄心伸出了手去,一把鼓槌隨即落入了她的手中。
而下一個動作,便是她抬手就朝著身邊的軍鼓敲了過去。
雷鳴聲動的馬蹄聲裡,這一記鼓聲顯得有些微不足道。
可也就是在這須臾之間,原本還像是在逃難回城的唐軍都忽然有了各自的動作。
那一輛輛推車邊還有躲藏進車底的,耳聞這一聲信號,快速將車又推動了幾步,而後將其卡在了原地。
也就是這多走出去的幾步,半月城前的這片土地上發生了驚人的變化。
分散在城下的推車之間忽然拉拽起了一道道繩索,組成了一張特殊的網絡。
不,準確的說,那是一條條的絆馬索。
車上的石塊也不是要被運送去填補城防縫隙,而是用來穩固這些絆馬索的壓腳。
以至於當來不及刹住的馬匹撞向那些絆馬索的時候,馬匹前行的力道非但沒有將繩索扯斷或者拉動,反而被絆倒在了當場。
就是借著這些阻攔的時間,那些還滯留在半月城外的士卒飛快地掣起了地上的盾牌,朝著城牆的方向緩緩退
去。
夏日的草場既讓人感到萬物生長的繁茂,卻也在同時
變成了藏匿器具的好地方。
騎兵裨將縱馬越過了其中的一道繩索,含怒朝著其中一名唐軍追去。
對方手握盾牌,也絕不可能擋得住騎兵的揮刀一擊,承擔下他的怒火。
可也就是在他一麵勒令騎兵整隊,一麵追去的時候,在那半月城旁不知何時建造的一個個小型堡壘中湧出了一批刀盾手,正在借著這出混亂同時襲來。
這裨將不由一驚。
唐軍的跳蕩隊伍足以抗住馬隊的撞擊,甚至打出攻堅的效果,眼見敵方手中的長刀還遠比自己所用的精良,他哪裡還敢貿然行追擊之事,當即勒馬回頭,與自己所統率的騎兵部眾會合在了一處。
也就是在這耽擱的須臾間,那拉拽起絆馬索的推車士卒,都已儘數歸入了刀盾兵的隊伍之中。
誰都能夠發現,直接因絆馬索而摔死的騎兵或許不多,可他們的騎行速度卻已經都因這出意外而減緩了下來。
以至於當黑齒常之所率的步兵尾隨騎兵而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唐軍的刀盾兵且戰且退,留下的卻是他們這一邊騎兵的性命。
他遠望著這一出不在意料之中的畫麵,麵色驟變,厲聲高呼,“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