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問,一時座中二十幾人紛紛發聲問詢,似乎皆不認同端王之意。
“諸位,請聽我一言。”端王執杖擊地,看向眾人沉聲道,“你們看到的那些東西便是承炫找到的。我和倪總管派出了近千人去找三王的死因都未曾找到半點蛛絲馬跡,承炫卻能悄無聲息辦到。這份持重、隱忍,試問幾人能做到?我相信他與夏牧炎博弈未必會落下風。”
“嘩~~~”小酒坊中炸開了鍋。
他們見到這些物證時,皆以為是端王暗裡派人找來的,“竟是承炫世子?”眾人不禁驚問。
夏牧炎自然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任何一樁都是不赦之罪,行事必定極其隱秘,要想查到一樣物證尚且極難辦到,何況將他查個底朝天?
端王、倪居正都是浸淫官場多年的老人,對這些門道不可謂不清,查究起來自也比常人也有辦法得多。二人派出近千人尚且查不到,夏承炫竟能查到。
不管他使了甚麼手段,付出了甚麼代價,這事終究是辦成了,其心、其性、其能定然都是遠超常人的。
“承炫世子?”柳延年眼瞼輕顫,微微點了點頭,喃喃道,“智王之子,果然有乃父遺風。嗬嗬,好!好!好好好!既然端王殿下如此相信承炫世子,我還有甚麼好猶疑?我尚書府的人儘可都調去頜王府,聽任承炫世子派用!”
“危局當前,承炫世子既有此才,能堪大任,我參讚學士府的人自然可歸其調用。”趙清風站起身,含含糊糊說著。
見一個個大臣都表了態,秦孝由有些糾結。
依眼下的形勢,倘使夏承炫帶著這些人扳倒了夏牧炎,便是帝位的不二人選。夏牧陽身死,夏承燦也在北鄴屠城落下了一個惡名,贄王府畢竟還有九萬白衣軍和兩萬多庇南哨兵在手,實力依然不弱,秦家仍對夏承燦登基抱有一絲希望。這時要秦家出力支持夏承炫,他有些不樂意。
“秦國公,你怎麼想的?”座中二十三人,僅剩秦孝由不曾表態,端王見他低頭沉吟許久,忍不住問道。
眾人也發現此間隻有他沒有開腔,不禁都看了過去。
“秦老,大局麵前,私利當暫放一邊才好。”顧百順便坐在他左側,這時率先勸道,“承燦世子畢竟不在都城,如此緊要時刻,我們可等不得他啊!”
當時白衣軍遠離都城,耳目不通,夏牧陽不知都城局勢,又擔心愛子安危,再三叮囑他不可輕易北上。夏牧陽在帛州鷹嘯峽被陷殺,夏承燦乃知有人在算計贄王府,更堅信北上之路定然險阻重重。
他身負血仇,自不敢輕易涉險,是以一直留在了庇南,直至接到了夏承炫的密信。
“是啊!秦老,這時候可得齊心協力對付夏牧炎啦!哼,讓一個通敵賣國、弑兄弑臣的賊子當了大華的皇帝,我們這些老東西死後怎麼有臉去見曆代先皇、先賢啊!”領內政大臣段四平坐在他右側,也從旁幫腔。
秦孝由點了點頭,清了清喉嚨,輕聲問道“殿下,承燦在北鄴做那事,的確是有失分寸。然,他畢竟是喪父報仇心切,其情可憫。我是他外公,這私心自然是有的。還望日後請你做個保,不追究承燦的罪責。”
夏承燦在北鄴行屠城之舉,乃是殺頭大罪。秦孝由一直想著助他登基,也是要保他一命。
隻有夏承燦登基,才可確保無人能秋後算賬。
此刻,秦孝由知道無論此間謀事成敗,自己的外孫都已登基無望,隻求保他平安。
他這麼一說,大家也就能理解了,都不覺點著頭。血脈之親,誰能不私愛?做外公的想趁這個時機保外孫一命乃是人之常情。
“承燦所為,足證他是熱血男兒,便是你不開口,我也會做這個保。”端王一臉正色道,“我們這些人都沒幾年可活了,要扭轉大華眼下的頹勢,光靠承炫可不夠。承煥、承燦都是大華嫡係皇親,以後也都將是朝廷的肱股之臣。以我對承炫的了解,他絕不是個不顧大局之人。”
見秦孝由臉色稍緩,端王再道“他們三人都經喪父之痛,自然比常人更能體會對方的苦處。以前三王相爭被賊人趁隙而入,致使三王皆歿,承炫、承燦他們都是人中之龍,不會重蹈覆轍的。且你或許不知,承炫早已送了密信去庇南哨所邀承燦北上,一起對付夏牧炎。依腳程,他們該到下河郡了。”
眾人聽端王言此,更覺夏承炫的確有大將之風,能顧大局,心中好感又增。
“如此,我還能求甚麼!”秦孝由鄭聲回道,“秦國公府不動則已,出則絕不藏私。不殺夏牧炎,我如何對得起贄王?”
頜王府外燈籠高掛,照得街道亮堂如晝。七百餘府衛儘皆出府,逡巡不斷。
距頜王府數百丈之內的街道巷角皆有鹽幫的哨口,一旦發現敵情,便會及時發出示警之音。
自夏承炫出了淩城齋,張遂光便把鹽幫和九殿的人安排了出去。除了隱在城關附近的那千餘人,剩下的三百餘全放在了頜王府周邊。兩人既已結盟,便是唇亡齒寒的關係,大戰在即,他自不想頜王府被夏牧炎一鍋抄了。
“世子,芮府的眷屬也已安頓好。”盧劍星行上正廳,執手報道。
端王府、頤王府、宣國公府、芮府都決意與頜王府合力對抗夏牧炎,人手都已調到了頜王府中。夏承炫擔心夏牧炎趁虛而入,拿了幾家的眷屬做要挾,便將各府的眷屬都接來了頜王府。為避開夏牧炎的耳目,還讓張遂光派九殿的人先後打掉了他二十幾個哨口的一百多探子。
此刻,各府除了門口的府兵和日常理事的小廝、丫鬟,便再不剩甚麼了。
夏承炫知道,隻有心無旁騖才可能合力一處,隻有合力一處才有與夏牧炎的一戰之力。
“好,一應物需要備好,不可使他們受了半點委屈。”夏承炫正色吩咐道。
盧劍星應了“是”,正要下去卻又被他叫住,“王妃的棺槨今晚便要做好,我母親,孩兒不孝!”
“嘭!”他突然朝著主居方向重重跪下,磕首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