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煩請借幾個陶缸來。”馮聰開口道。
上山之前,父子二人便議過夜裡行路,需得有人掌燈,是以,一回隻挑得一擔;兩個竹籮受重最多不過兩百斤,裝了湯圓、大鍋便裝不得碗筷。
好在,馮氏心誠在於湯圓,苦禪寺中碗筷自是足用的,帶不帶去也不打緊。
“好說!好說!”晦明知他之意,行了一禮便折身朝寺門跑去。
過了不到半刻鐘,六名灰袍和尚各抱著一個兩尺寬許的陶缸行來。看得出來,那是寺內用來煮飯的盛具。
一番寒暄後,馮聰把一鍋湯圓倒入陶缸,整好裝了個八成滿。
馮翊不敢稍停,很快便又捧來了一笠籮的雪,結結實實地蓋在了鍋內。
又前前後後忙了大半個時辰,總算把六個陶缸都裝滿,籮中還有十幾斤湯團剩餘。這會兒父子二人皆是又累又餓,正準備下雪融水給自己也煮一鍋熱乎湯圓丸子,卻見一白衣少年快步朝此間行來。
“老伯,你們在做甚麼吃的?”少年一邊向馮聰問話,一邊探頭朝籮中瞧去,嘴裡自顧自道,“哦,是湯圓呢!是了,今日上元節。”
見他一副自來熟的樣子,馮聰也不以為意,客氣道“小兄弟,要不要坐下來一起吃一點?”
“好啊!”白衣少年揚眉笑道,一邊朝不遠處的小樹叢行去,折了三條小枝回來,“囉,一會兒就用這個夾湯圓。”說完,將三條小枝
各折成兩段,做成了三副即用的筷子。
馮家父子困頓交加,顯然沒有攀談的興致,少年也不在意,找來了一塊石頭放在鍋前做凳子,一屁股坐下。他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鍋中翻滾的湯圓兒,右手夾著木筷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左手手指卻輕輕敲打著膝蓋,頗有點老人聽戲的意思。
“老伯,可以吃了。”過了半盞茶,少年伸出筷子在鍋中扒拉了幾下,歪著脖子朝馮聰說道。
好幾日忙碌不得歇息,馮聰委實有些疲憊,適才竟有些睡著了,聽馮翊在身邊輕喚自己,乃緩緩站起了身。見白衣少年苦巴巴看向自己,心中頗有好感,笑道“小兄弟,不必客氣,請吃便是。”
等的便是這句話。
白衣少年得了主家的肯準,這會兒再不忸怩,伸著筷子便朝鍋中伸去,回筷時竟夾住了四顆湯團。
“原來也是個練家子。”父子對視一眼,均讀懂了對方的心思。
天寒地凍的曠山之巔,吃口熱食當真是樁美事,三人敞開肚子,將一鍋湯圓吃了個精光。
“嗯,真好吃!從沒吃過這般好味的湯圓兒!”白衣少年斜依靠在石塊上,撫著圓滾滾的肚皮喃喃感慨道。
馮聰父子聽旁人誇自己做的吃食美味,心中自然亦是頗為暢快。
“我”白衣少年剛準備言語,話到了嘴邊卻被晦明打斷了。乃是端回寺中的湯圓分食已畢,法相讓晦明和尚請二人入寺。
將灶台鍋具稍事整理後,三人便跟著晦明往寺內行去。
和尚自然發現了身後的白衣少年,隻是想著他既與馮家父子同行,那定然是一起的,便也未多問。
而馮聰、馮翊均想,這少年一身華服,多半是山下早來的香客,他們自不該多說些甚麼。
見無人理會自己,白衣少年也自得其樂,悄無聲息地跟在三人後麵,正大光明地從一眾武僧麵前進了寺門。
馮家在武林中算不得一流門派,苦禪寺斷無方丈出殿相迎的道理,晦明徑直將三人引至寺中待客的天王殿。
法相已領著法正、法通、法嚴三個老和尚候在那裡,見眾人到來,正合十執禮。
馮聰向四人回過禮後,轉頭謂馮翊道“翊兒,快來見過四位大師!”
馮翊依言朝四人一一行禮後,弓腰回道了原位。
“馮施主,想來這位便是你家小公子罷?靈氣得很呐!”法正看向白衣少年,一臉笑意道。
到了這會兒馮聰才察覺到了一絲異常,自己竟不知那個陌路少年一路跟來了此間,正待張口詢問,卻見少年行上前兩步,挑眉笑道“老和尚,我可不姓馮。我今日來此,是要挑戰你家方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