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族都城胡氏乃百年宦豪,母族紫陽全真派是宗門巨擘,這等出身,放眼整個大華也稱得上一等一的好。
胡氏一族雖因涉“贇王案”而廣受牽連,然,所滅者也僅胡鳳舉一脈。胡家沉澱百年,人才濟濟,不涉黨爭的畢竟是多數,帝位新替一番清算後,又有大批族人重掌權柄,登堂入室。
至於紫陽郡全真教,那可是傳承數百年與都城虢山真武觀齊名的領袖宗派。全真一派主修黃老之術,善丹藥之學,曆來門規森嚴納徒謹慎,是以,聲名多顯於東北四郡。
“要說他好,我女兒因她而死,我自不覺得他好。”紫符央歎氣道,“要說他壞,憑良心說,他不是個壞人。要不,我們也不會許你娘親嫁給他。”
老人絮絮叨叨講了很多。
傷好之後,胡郗微並未馬上離去,而是順勢住了下來。為報答救命之恩,他待紫符央夫婦如生身父母,視紫靈韻如親妹子,日常家裡的活兒都是搶著乾,不久又為一家置辦了一幢宅院。
朝夕相處間,紫靈毓對這個“兄長”生出了情愫。
紫符央夫妻對獨女疼愛非常,且胡郗微那近一年的表現也讓二人認定其是個值得托付之人,便允了這樁婚事。
父母在,子女婚事不可不報。胡母早逝,胡父卻還健在,於情於理此事都當告知家裡,於是胡郗微回了都城。
胡鳳年早年便與兄長、族人決裂,所親者唯此子耳,聽他要成親,自然滿心歡喜,甚至不遠千裡到廉州參加二人的婚儀。
“他們成親的次年,毓兒便懷了你,一家人不知有多喜樂!”紫符央笑道,“那些日子,你父親總是伴隨在側,對你娘親嗬護備至,我們瞧在眼裡,自然是知道的。你問我,他是壞人麼,我想,他怎麼也算不得壞人罷。”
他咂巴著嘴角,目有迷茫。
“可好景不長,那年臨年節時有個陌生人找上了門,跟你父親說了幾句話。”紫符央歎了口氣,接著道,“也不知二人聊了些甚麼,胡郗微轉頭便急急來跟我們辭行。那時毓兒懷你已經八個月,眼看不多久便要生了,聽他要走,急得哭成淚人。我們窮追之下他才道出緣由,頜王有要事召他入都城。”
胡郗微說,夏牧朝於他恩同再造,此召不可拒。
“你父親信誓旦旦說,幫頜王辦好差事就回廉州來,往後再不遠足。我們實在沒法子,隻得由他去。”紫符央輕歎道,“他走後的日子,毓兒整日憂愁身體愈差,懷胎九月便早產生下了你。”
紫藤一邊聽著,心裡五味雜陳。
不待她問,紫符央接著道“有了你,毓兒總算有了寄托,身體漸漸好轉。原想,你父親此去都城辦事,最多半年也該回了。可等了九個多月依然杳無音訊,連一封信都沒有捎來。”
“我阿爹出事了麼?”紫藤急問道。
從外公口中,她已知娘親早逝,眼下既知胡郗微是自己的父親,當然想知道他的消息。
紫符央搖了搖頭,回道“後來我找到他,他解釋過。那會兒他幫頜王籌建一個叫‘百微堂’的暗檔,期間不得與外界往來。”
想起百微堂和胡郗微後麵的遭遇,老人眼瞼輕顫,心中倒寒。
“後來,你娘親實在等不住了,趁給你采買物用的時機留書一封便離了家。”紫符央哀聲道,“我和你外婆一門心思在你身上,沒想到毓兒會在那個時候離家遠走,直到夜深不見她回來,才看到她留在枕下的那封信,急急忙忙去找。”
“後來呢?”紫藤急問道,“我娘親是去找阿爹了嗎?後來怎麼了?”
過去已發生,不可逆轉,可身為人子總是想把事情往好了去想。
聽外孫女追問,紫符央流下兩行濁淚,嗚咽道“你娘親走後毓兒那日走後再也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