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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大陸的北端,是一片高聳入雲的巍峨雪山,山脈連綿起伏,從北部的灰色平原望去,群山仿佛屏障一般,封閉了天與地的交界線。
在過去的兩千年間,北部的雪山始終是人跡罕至的禁地。
在這片禁地高原之上,有一座如同世界之脊的巍峨高山,自山腰處就隱沒在蒼茫雲海間。山岩的罅隙間則有萬丈冰川,陡峭如壁,每逢冬季,山川間便有罡風呼嘯,玄冰飄零,形成一片絕對的生命禁區。
禁區中,一片冰川的底部機緣巧合下形成了一個冰洞。一對少男少女困守在冰洞中,正麵色肅然地對弈。
森冷的地麵上並沒有刻畫著棋盤,兩人是在下一盤盲棋。
身材高大壯碩,皮膚古銅色的少年,緊擰著如劍一般的濃眉,沉吟良久,開口說道“獵手左移3格,翻開線索7。”
話音未落,麵前的少女便笑著道“誤入蛇蛛窩,小白你中毒了。”
被昵稱為小白的白驍,眉毛不由擰的更緊,目光低垂在地上,對近在咫尺的絕美少女,似視而不見。
良久,白驍說道“上移2格,采摘解毒草。”
“遭遇烈骨,扣除生命10點,你的獵人不幸戰死。小白你的狩獵路線還是太耿直了,十五步前的假動作是多餘的,反而讓我直接猜到你之後一定會這麼走。”
白驍無奈地爭辯道“那一手,我和其他人下棋的時候從未被看穿過。”
“但你現在是在和我下棋誒好啦,這下咱們就是3844比0了,小白你要多努力,奮起直追才行了。”
得到激勵的白驍鬥誌盎然而生,不由說道“清月啊,我記得你以前答應過我,在狩獵棋上,這輩子至少要讓我贏一次。”
“我沒忘哦,答應你的事,我一定會做到。所以就敬請期待吧,保準讓你贏得合情合理,完全看不出我在放水。”
少女的善解人意,讓小白心中一暖。
隻是
“但咱們已經快死了啊。”
白驍抬起頭來,望著那幾十米高的冰洞洞口,臉上的表情因為凍僵而趨於麻木。
這已經是他們深入聖山,身陷絕境的第三天了。
封山季的聖山是人間絕境,呼嘯的寒冷罡風可以凍裂鋼鐵,風雪中隱藏的異獸也較平日瘋狂百倍。大雪茫茫可以掩蓋任何聖者的痕跡,所以遇難者也難以得到外來者的救援。
極寒、饑餓、傷痛如今的白驍和清月,已經無可奈何地走到了生命的儘頭。
清月卻絲毫不以為意“所以不如再來一盤”
看著少女那完全失去血色的嘴唇,白驍想了想,覺得這話也很有道理。
反正人都要死了,不如再來一盤狩獵棋,說不定就贏了呢
“那就再來一盤,這次我當獵物。”
“好,我當獵手,前進1格,持弓”
絕境中,棋局再開。
而不多時,白驍就感到左支右絀,持獵手棋的清月,在現實中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但在棋盤上她所扮演的獵人,卻比任何人都要,白驍的獸王就被逼入絕境,眼看回天無力,他不得不抬起頭來,確認道“你真的有打算讓我贏嗎”
“真的哦,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清月說著,輕笑一聲,便低垂下頭,沉默不語,仿佛在推演棋局。
白驍有些奇怪,棋局至尾盤,變化已經非常有限,單是他自己就能想出七八種法子將自己將死,清月難道要在這個時候明目張膽、喪心病狂地放水這是表示以她的聰明才智,都想不出一個合情合理的方式輸給自己,所以放棄掙紮了嗎
我該感到自豪嗎
過了好一會兒,眼看已經到了盲棋的持棋時限,白驍不得不提醒清月落子,卻見少女一聲不吭地軟倒下去。
白驍心中一驚,連忙其身上前抱住清月,卻發現少女的體溫高得異乎尋常
“偏偏在這個時候詛咒發作,這也是你算計好的嗎”
下一刻,白驍沒有任何猶豫,咬破了自己的手腕,將汩汩熱血湊到少女嘴邊,強迫她喝了下去。
這是唯一能夠壓製少女體內詛咒的方法了。
十六年前,當身為部落巫祝之女的清月降生於部落時,迎接她的並非尊貴的人生,而是來自血月的詛咒。
那一天的夜空萬裡無雲,明月似血,赤紅的月光映照在萬裡雪山上,人間仿佛煉獄。部落古籍記載,每隔數百年,天地間才會有此異象。
而清月出生的那一天,頭頂的血月宛如融化,流下了實質化的詛咒,一滴朱月之血恰好沒入了清月體內,從此為她開啟了痛苦的人生。她在記事之前就淪為部落禁忌,詛咒之女。她的血肉無時無刻不在承受詛咒的腐蝕,以至於虛弱無力,幾乎無法自主行動。每隔數年還會有一次詛咒爆發,體內會積蓄莫名的高熱,幾乎焚燒掉她的內臟。任何貿然靠近的人,都可能被傳染到。
在清月最無助的時候,得到的總是周圍人的冷眼旁觀。
隻有白驍,部落首領之子,義無反顧地向她伸出援手,用各種各樣的方法為她延續生命。然而隨著時間推移,壓製詛咒的手段也越發有限,最近幾年,甚至隻有白驍體內的鮮血才能勉強壓製一下,但依然治標不治本。
也是為了化解越演越烈的詛咒,白驍才會在聖山的封山季,深入風雪。傳說中在雪風呼嘯最激烈處,聖山之巔會凝結不可思議的霜雪精華,能夠化解世間一切傷痛和詛咒。然而這份精華不能離開風雪的環繞,所以白驍直接背負著清月冒雪進山。
再然後就遇到狂獸襲擊,跌落深淵,在冰洞下麵和清月下棋等死。
片刻後,當白驍因失血過多開始意識模糊的時候,少女咳嗽一聲,恢複了意識。
白驍立刻收回手臂,換上驚喜的表情“你醒了”
清月苦笑了一聲,說道“前進845比0。”
“你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刷新比分嗎”
“這樣就可以再來一盤了啊。”
“也是,這次我還是當獵人吧。前進七格,狩獵。”
“你這麼下,讓我想放水都很為難誒。”
“你真的有想過放水嗎”
“答應你的事,一定會做到,你就耐心點嘛”
這一局棋下得遠比往常要慢。
白驍嚴重虛弱的狀態下又大量失血,早已到了生死邊緣,意識不由模糊起來。而身體更為脆弱的清月,經曆了一番詛咒發作,更是奄奄一息。
兩人的棋局早已七零八落,不服往日的精彩,甚至有的時候他們連腦海中的棋盤都已看不清楚。
終於,棋局到了難以為繼的地步。
清月一聲歎息“小白,這一局你是獵人誒,哪有自己殺自己的。”
“是嗎,我忘了,那我該怎麼走”
“我也忘了,算平手吧。”
白驍說道“再來一盤。”
“嗯,再來一盤。”
“你用什麼”
“唔,用什麼呢”
兩人的對話聲,已接近呢喃,白驍隻感到眼皮越發沉重,耳中也開始嗡鳴不止。
要死了嗎
應該不會吧,畢竟他還沒贏過清月呢
恍惚間,耳邊響起了很多人的聲音,他知道這是幻聽,訓練有素的獵人,隻有在彌留之際才會失去堅定的意誌壁壘,被軟弱的幻覺趁機而入。然而這些聲音聽起來是如此真實,讓他不由沉浸其中。
這些也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白驍,我不想再提醒你了,你是個前途無量的戰士,繼承了戰神之血,不要再和那個詛咒之女糾纏在一起了另外我家女兒哪裡不好,你說出來我再生個更好的”
“孩子啊,從小到大,你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而且作為我的兒子,你願意找多少女人我都支持。但唯獨那個孩子還是少接觸為妙吧,會讓人懷疑我的審美傾向。”
“小白,你又和那個入魔的丫頭一起玩了,我要告訴你爹去除非你親我一下喂,我真要告訴你爹了,我說真的啦我真去啦,你倒是攔我一下啊”
“白驍啊,你又跟清月那孩子學習妖路了,狩獵棋的精髓在於尊老愛幼,你再不讓我贏一次,下次那丫頭詛咒發作,你就彆找我要符印解咒”
說話的聲音,都是小白身邊最親近的人,每一句話也都是發自真心為他著想,但此時此刻,小白卻隻想說一個字。
“滾。”
“哦居然要我滾嗎,我還以為你們很需要幫助,莫非是我自作多情了嗎”
下一刻,白驍瀕臨渙散的意識如潮水一般回歸,耳邊一個溫和而年邁的聲音,就像是泉水一樣清澈,直透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