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床的周蓉覺得腦子嗡嗡作響，“哎喲我這一晚上，總覺得夢裡有人罵我，天殺的，我沒看清他的臉，不然看我今天不上門罵死他。”
周蓉這邊遲遲沒起床，她婆婆已經在院子裡罵上了“彆個家的兒媳婦啊，那是天不亮就起來煮飯，老人婆起床就把飯端上桌了，家裡家外收拾得巴巴適適的。我們家這個啊，那是老人婆起了都沒起，要老人婆煮好飯端上桌才得起，下地做活半天都不得動，恨不得太陽下山了才出門。”一聲高過一聲的指責伴隨著灶房裡鍋蓋和水瓢的摔打聲在整個小院裡晃悠。
周蓉捂著嗡嗡叫的腦袋往外走，“我呸！我平時不煮早飯嗎，不就是今天早上沒起來到，你煮一天要死啊。你覺得彆個家的兒媳婦好，每天把屋頭收拾得巴適利索，你不看看人家是不用下地的，還嫌我下地做得少，我還沒嫌你讓我做得多嘞！”
趙家這邊已經吃上飯了，兩家住得近，肖萍以前聽見她們的話，還會覺得尷尬，但是這都半年過去了，她也習慣了，還是媽說得對“我們自己家的日子怎麼過還用得著彆個來教？她要是不讓你吃飯，你吃不吃？”
趙媽喝一口稀飯，“這龔得福的媽真是能鬨騰，這一大清早的，吵得幾家都聽得到，也不怕丟人，這周蓉脾氣也大，兩個人估計又要吵半天。”
肖萍抱著嬌嬌喂奶粉“那當然不是所有婆婆都跟媽一樣好啊，我是運氣好才遇到你這麼好的婆婆。”趙爸聽著這話咳了咳，肖萍連忙說“我是運氣好，嫁給小軍，遇到你們這麼好的公婆，嬌嬌有這麼好的爺奶，我們娘倆上輩子肯定是積福了，是不是嬌嬌？”
嬌嬌衝她媽揮揮小胖手，眼睛直溜溜盯著碗，意思是，你乾啥呢，趕緊喂啊，沒看奶沒喂玩呢？
肖萍立馬就笑了，趕緊給嬌嬌喂奶，“真是，這以後怕不是有顆糖就能給拐走了。”趙爸不同意“小娃娃嘛，肚子餓了就是要喝奶，我們嬌嬌聰明得很，哪是一顆糖就能哄走的，我們家有糖，她就曉得回家吃糖。”
肖萍哭笑不得，她就是開個玩笑，“爸，我不是這個意思。”趙爸吃完飯了，擺擺手，“行了行了，趕緊喂吧，嬌嬌該急了。”可不是，嬌嬌對自己的進食速度緩慢很有意見，大眼睛瞪著她媽表示不滿呢“啊嗚，啊嗚”隻可惜沒啥威懾力。
昨天晚上做夢愣是去把周蓉罵了一頓的趙小軍，今天也是神清氣爽，看啥都順眼。
隻是這種神清氣爽隻維持到了晚飯時間，趙小軍直覺今天晚上自己還會做夢，他不知道自己今天晚
上還會夢見什麼。
他知道他所夢見的一定是上輩子所發生過的真實的事情，那些傷害真實地發生在他的親人身上，他不知道還會知道些什麼，他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
他想要了解更多上輩子他不知道的事情，那些曾經他自以為是所造成的傷害。但是前兩天晚上的夢，尤其是嬌嬌年幼的眼睛裡，那些迷茫、痛苦、自卑的情緒，讓他無法呼吸，所以上輩子的嬌嬌早早就脫離了孩子應有的童真，早熟不是天生的，而是後天煉就的。
這天晚上的趙小軍夢見的，是他第一次帶王曉莉回家的時候，那個時候王莉已經懷孕了，趙小軍其實從沒想過嬌嬌會有抗拒的情緒。還是是二姐提醒他的，“嬌嬌已經讀高中了，你這個時候帶個人回來，她肯定不高興，你給她買點東西，告訴她是王曉莉買的。”
找小軍覺得完全沒必要，“哎呀，姐你想多了，嬌嬌多乖的，她不得生氣的。”事實證明，嬌嬌確實很“乖”。
那天嬌嬌放月假回家，背著書包，提著臟衣服，一進家門見到趙小軍還是很高興的，眼睛都亮了，“爸，你回來啦！今年在家裡過年嗎？爺爺和奶奶嘞？”趙小軍拍拍嬌嬌的腦袋“喲，長這麼高了啊！今年爸爸在家裡過年，而且我們今年過年還要多一個人，比往年都熱鬨。”
嬌嬌放下自己的書包和袋子，“哪個啊？你也曉得往年我和爺奶三個人過年不熱鬨，你為啥還不回來啊？”趙小軍笑笑“哎呀，爸爸不是在外麵賺錢得嘛，我還是想回來過年啊。今年有個阿姨跟我們一起過年，她現在和你爺奶都在姑婆那兒耍，等會兒就回來了。”
站在上帝視角的趙小軍很明顯地看到嬌嬌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但是很快恢複自然，“啊？阿姨？哪個阿姨？爸爸你的朋友啊？”趙小軍扭過去半張臉，眼睛斜過來看著嬌嬌，一臉彆鬨“在外麵家過年的，哪能是朋友，我跟你阿姨結婚了，她還給你懷了個弟弟，二回陪你耍。”
嬌嬌微笑著點點頭，“嗯，曉得了。”說完就拿著東西要回去自己住的房間，趙小軍見狀拉著她，“你的屋現在是我和你阿姨住的，反正你也隻回來住兩晚上，你奶給你把涼椅鋪好了，你就先跟你爺奶住一個房間。”
“哦，曉得了。”嬌嬌把自己的東西拿進趙爸趙媽的房間，很快拿著臟衣服出來了，不僅有她自己的，還有趙爸趙媽換下來沒洗的。趙家這時候還沒有買洗衣機，不能脫水，高中
月假隻有兩天，嬌嬌冬天都是回家就洗衣服，不然返校那天衣服還是濕的。
其實學
校裡可以洗衣服，隻是宿舍裡住著八個人，陽台隻有那麼大，本來快乾的衣服和濕的挨著了，那衣服肯定是一股黴臭味兒。吃了幾次虧之後，宿舍的同學商量著洗衣服，雖然有時候得把衣服帶回家洗，但是至少衣服不會有黴臭味。
趙小軍看嬌嬌提水洗衣服，自覺回房間拿出衣服來，“來，順便把我和你阿姨的一起洗了。”，說完就出門了，看方向，應該是去接自己媳婦去了。嬌嬌看著腳邊的一堆衣服，歎了口氣，接著搓衣服。
等趙爸趙媽四個人回來的時候，嬌嬌第一遍衣服剛剛洗完，正在第二遍過水，趙媽看見嬌嬌的手通紅，皺著眉頭“不是跟你說了，你洗你自己的就行了，我和你爺爺的不要你洗。”嬌嬌一邊擰衣服一邊說“沒得事，奶，我就一起洗了唄，一件也是洗，兩件也是洗。”
趙媽眼尖地看見那堆衣服裡麵還有趙小軍和王曉莉的衣服，頓時怒火中燒，轉頭看見趙小軍扶著王曉莉往院裡走呢，也不知道該生誰的氣，氣呼呼上去把嬌嬌從矮板凳上拉起來，“你去旁邊去煮飯，我來洗。”
嬌嬌立馬拉著趙媽“哎呀，奶，我馬上就洗完了，我這一個月在學校都沒吃好，你給我煮好吃的嘛，你煮的好吃。”趙媽看著嬌嬌那蠟黃的小臉兒，更心疼了，“行，奶給你做好吃的，洗快點兒，這麼冷洗那麼乾淨做啥，差不多就行了。”
說這話的時候瞪著趙小軍，趙小軍莫名其妙，這是咋咯，趙媽不管他，扭頭就進灶房了。趙小軍撓撓腦袋，扶著王曉莉坐下，“來，嬌嬌，快叫人。”嬌嬌把手裡的衣服放回盆裡，轉過頭來，笑得無可挑剔“阿姨好。”等王曉莉回了一句“哎，嬌嬌長得真乖，真是不好意思還讓你給我洗衣服。”
嬌嬌笑笑說“沒事，一起洗了。”趙小軍摸摸王曉莉的肚子，“你放心，我們的娃娃肯定長得也乖，我們趙家基因好得很，你看我姐姐家的幾個娃娃是不是都長得好嘛。”
嬌嬌真的平靜地接受了這件事，沒有表現出一絲抗拒。這一次不需要任何跟她說，得乖巧一點，不要鬨，嬌嬌看起來甚至和王莉相處得還不錯的樣子。上輩子的趙小軍甚至還有些得意，看，我的女兒就是這麼懂事，雖然我是第三次結婚，但是我的家庭依然和睦。
嬌嬌耳朵裡聽著他們對於未來小生命的期待，兩眼無神地盯著手裡搓著的衣服。
飄在嬌嬌對麵的趙小軍，難堪地捂住了臉，自己上輩子是不是沒腦子！等他再抬起頭的發現，場景又換了，趙小軍帶著嬌嬌在飯店裡吃飯。
“
你這高三了哇，壓力大不大？”趙小軍問嬌嬌，嬌嬌很高興，這是爸爸第一次來學校看自己還帶自己出來吃飯，“我的成績一般，到高考的話，應該是提不到好多分上去了。”趙小軍開玩笑說“那你要加油咯，還有幾個月，努把力，到時候考好點，我們趙家還沒得大學生嘞。”
嬌嬌笑著應了“曉得啦，爸，你來縣城做啥子，還下起雨的。”趙小軍直說“你阿姨喊我來給你弟弟買牛奶，非說我們那小地方的牛奶是假的，要到縣城來買牛奶才行。來了就順便來看看你，帶你吃頓好的，學校頭的飯不好，你看看你瘦得，多吃點。”
嬌嬌用筷子戳著碗裡的飯，“我長著麼大你還沒給我買過牛奶嘞，我這麼大了都沒喝過幾回牛奶。”趙小軍一臉無所謂，“你都這麼大了，還喝啥子牛奶，你弟弟這一兩歲的才需要喝。”趙小軍說完就去買單了。
“可是剛剛不是你說學校的飯不好嗎？我高三，不應該補充營養嗎？”嬌嬌看著碗裡的飯喃喃自語，趙小軍叼著煙過來說“我給了錢了，你慢慢吃，吃完就回學校啊，不要亂跑，這雨小了，我去給你弟弟買牛奶去了，不然回去晚了你阿姨又該說了。”
趙小軍裹著自己的羽絨服踏進了雨幕裡，嬌嬌看著趙小軍的背影，再沒吃下一口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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