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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洽卿捂著胸口,臉色蒼白的退出客廳,靠在冰涼的牆壁上,後背立刻傳來一陣清涼,這才感覺稍微清爽了一些。
看到跟了自己多年的管家,無奈的笑道:“廣和啊!老爺我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做生意自己卻做不了主,你說……”
發現自己的管家虞廣和正在擠眉弄眼的暗示他,虞洽卿這才發現了在虞廣和的邊上,還站著一個年輕人。身高差鐵定過一米八,這已經是大個子了。足足比他高了半個多頭。
由於是在回廊中,光線比較黯淡,所以看不透徹,一時沒注意。
加上長時間的爭論,虞洽卿的精神已經在恍惚邊緣,可是當他看清楚對方的長相的時候,老頭頓時生氣道:“你小子……我打……不對,我也犯不著跟你動怒,有你老爹收拾你。”
“虞叔,您看,我剛國就來找您了,您老要是還生氣,就太傷我心了。”王學謙厚著臉皮,笑臉相迎,虞洽卿雖說舉起手,但是佯裝的成分實在太多了,反倒是王學謙嘴角咧開著,笑容如同春光燦爛般:“我就知道虞叔最疼我,肯定不會生氣的。”
“你小子,知不知道,當年你老爹差點找我來拚命?”
虞洽卿涵養極好,說起來也不是涵養好,而是他的姓格,不喜歡跟人動怒,很少和人紅臉的時候,即便是吃虧,也往往是笑臉相迎。
當年,那個‘赤腳元寶招財童子’的外號,可不是亂叫的。
在印象中,當年那個青澀的童子,臉上還未褪去嬰兒肥的孩子,一轉眼,都張成小夥子了,虞洽卿心中也是感慨,時光飛逝,催人老。但是一轉眼,眼神卻有點古怪的看了一眼王學謙,說:“你這麼還呆在上海?”
“我就該找急忙慌的回寧波老家嗎?”王學謙反問了一句。
虞洽卿也是一點就透的人,這才用正眼打量王學謙,個子長高了,人也是儀表堂堂,自己家裡的女兒,哎……呸、呸、呸,虞洽卿頓時想起來,當年這小子遠渡重洋,還不是為了逃婚?
要是自己的女兒跟這小子說親,少不了會被耽擱成老姑娘。
“你說的我也明白,但是呆在上海,你就有把握解決王兄的困境?”虞洽卿唉聲歎氣道,顯然他對王學謙的地位還有些不了解,於是開口道:“年前的時候,你朱伯伯從上海總商會的位置上退下來了,不管是我還是你朱伯伯,隻要你開口了,你父親的事情就由我們出麵。”
按照常理,王家出事,作為‘寧商同鄉會’的兩大領軍人物。虞洽卿和朱葆三是少不了要出麵保人的,但是王家人把事情壓著,這讓王鴻榮的幾個老朋友非常納悶和不解。
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隻能等著王家的獨子,從美國趕來,再做決斷。
原本等著王學謙開口的虞洽卿,卻詫異的發現王學謙竟然沉默了一會兒,好在他是長輩,也不會多計較,反而坦然的笑了笑,靜靜的等著。差不多有半分鐘左右的時間,王學謙抬頭正視虞洽卿,雙眸炯炯,自信道:“這事情很快就會解決了。”
“哦。”虞洽卿微微皺眉,隨即恍然大笑道:“你小子,當年我就看出來是被背後陰人的主……咳咳……是心中有計謀的,沒想到,十年沒見,多了一份擔當,你父親看到了肯定會開心的。來,去我書房好好聊聊,這些年在美國都乾了什麼,哦,對了,你該畢業了吧?是學士呢?還是碩士?你小子也夠硬氣的,愣是沒花家裡的一分錢,就把留洋給辦成了。”
“虞叔,您老就彆笑話我了,當年我也是不懂事,都是給逼的嘛!”王學謙苦笑道。
“要說學士的話,算是中舉人了。碩士就是中了進士。子高,你也出國十年了,讀了個什麼學位啊?”虞洽卿饒有興致的看著王學謙,其實他也知道,王家和‘寧商’很多人家都不同,書香門第,其次是官宦人家,最後才是豪商巨賈。
當年進入南洋公學的時候,王學謙就比同齡人年紀小上兩三歲,讀書是不錯的。
用一句文人的話來說,是個讀書種子。
想必這些年,王學謙也是學成歸來,少不了有一個獨當一麵的機會。倒是王學謙心中納悶,這年頭國人就這麼看重文憑了嗎?怪不得錢鐘書會在《圍城》裡的主角方鴻漸,為了麵子,不得不買了一個‘野雞大學’的假文憑,還真讓他給混成了大學副教授。
見王學謙不答話,虞洽卿狐疑道:“都不是?”
王學謙臉上暗暗發燙點頭道:“嗯。”
“哎,這個也沒事,要是看得起你虞叔,就來證券商品交易所,現在行情不錯,有個經紀人的牌照,也吃香。不比留洋歸來,在大學裡當教授差。”虞洽卿一臉的豁達,根本就沒往深處想。
王學謙苦笑道:“虞叔,您老就不能盼我點好麼?”
“好一點?”虞洽卿驚愕道。
“其實我在去年就拿到了博士文憑了,不過在美國找到了工作。要不是大使館的公使顧維鈞把家裡的事告訴我,我可能要等明年才回國。”王學謙吃驚的原因是,他根本就沒料到,豪門世家也對一紙文憑這麼重視?
“好小子,算虞叔看走眼了。那你也是學成歸國,當然美國的工作沒有了,在上海灘總該找個事做,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就來我的這裡。我準備擴張輪船公司,你來當這個經理,反正王家在輪船公司裡也有股份,再說你朱伯伯要是知道你去輪船公司,肯定也會支持的。”虞洽卿說這話,已經是不把王學謙當成外人看待了。說起來,掛在虞洽卿名下的產業很多,但是控股最多的還是輪船公司。
虞洽卿的輪船公司,總共才四條客輪。
總噸位不足5000噸,要說王學謙,還真的看不上這樣的小公司。但是每年的收益不錯,少不了要幾十萬的進賬。在上海灘,能有這份進賬的,也算是顯赫門庭了。
“虞叔,您就不怕嬸子不開心,讓外人接手你的產業?”
“你小子。算了,我是看出來了,我的廟太小,你是看不上嘍。不過你小子硬氣,比我那幾個狗崽子要強的多。整天就知道遛狗鬨事,沒一個省心的。”對於王學謙委婉的拒絕,虞洽卿也沒有在意,反倒是內心寬慰了不少。
至少他總算對王家有了一個交代的過去的說法了。
“去我書房,我們爺倆好好聊聊。”虞洽卿談姓很濃,可能是對客廳裡的那群人毫無辦法,本來,證券物品交易所已經開業。萬事開頭難,麵對瘋狂湧入的資金,一群都準備吃苦拚搏的發起者,開始分裂成了兩派人,一派主張撈錢:另一派呢,主張穩步經營,爭口碑。
兩派人整天在交易所的辦公室裡吵,還要讓理事長虞洽卿在邊上評定,誰說的對。
為了躲清淨,虞洽卿這才托辭身體不適,躲在了家裡。沒想到,這些人還不死心,找到他家裡來接著吵。弄得他煩不勝煩,可又不能拉下臉來,趕人。曰子久了,虞洽卿都不想在上海灘待了,都想回到寧波老家去躲清閒了。
正當虞洽卿拉著王學謙,臉上洋溢著這些年難得一見的笑容,準備離開的時候。
客廳裡有人摔了碗,然後氣呼呼的嚷嚷了幾句,也沒聽清楚到底說了什麼,總歸不是好話。
一個穿著亞麻夏衫的中年人,帶著一副高度眼鏡,跟啤酒瓶似的,人跟一根竹竿似的,細瘦、細瘦的,臉上看不到一點肉,隱藏在啤酒瓶後的眼神,有種懾人的陰毒。氣呼呼的從客房裡走了出來。看到虞洽卿拉著一個年輕人,愣了愣,想要解釋幾句,可話到嘴邊,有難以啟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