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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兄,你召集我們來,到底所為何事?”聶雲台吹了一下蓋碗的茶葉,小心的嘬了一口。
反倒是作陪的劉鴻聲為人謹慎,表情顯得小心翼翼,抬眼看了一眼含笑不語的秦潤卿。
秦潤卿笑了笑,他們幾個人年紀都差不多,加上在社會上拚搏多年,因為秦潤卿在銀行錢莊界的地位很高,才連問都不問,接受了秦潤卿的邀請。
但對秦潤卿為什麼請他們,也是一頭霧水。
秦潤卿抬起袖子,身上微微的前傾,給人一種神神秘秘的樣子:“聶老弟不是想要見一見這上海灘的年輕一輩中的翹楚嗎?今天,就有一位。”
“怎麼秦兄看不準?”聶雲台微微皺眉,這上海灘的年輕一輩,他倒是見過幾個,不過失望的居多。像是盛家的幾個兒子,靠著老爺子的深厚身價,錢倒是不少,但有能力的寥寥。
秦潤卿不免有些哭笑不得,彆人的斤兩,他掂量著,也不怕得罪人。
但有一句話叫什麼來著,自古英雄出少年。
王學謙的地位、實力、和能力,都不是他能夠掂量的過來的。再說了,人家是否看得起他,還兩說呢?
“聶老弟,為兄恐怕還真的不夠這個資格,其實也是朱家的三小子有事相求,才帶著那人來。”秦潤卿言語不清的解釋著。
秦潤卿自己也不太好評價,王學謙到底算是商人和政客,或者算是一個軍人。反正,他也很複雜。因為他有種預感,就王學謙這樣的發展模式下去,要不了幾年,總商會改選是必然的事。
見秦潤卿支支吾吾的,聶雲台還以為是秦潤卿的親朋好友的關係。抹不開麵子,想要借他的口,來點醒年輕人。
於是大包大攬的聶雲台朗聲笑道:“秦兄放心,這個惡人聶某人在做。現在的年輕人,都有些不知輕重了。以為在國外喝了幾年洋墨水,就眼睛長到了頭頂,看誰都像是高人一等的樣子,須知,這世道還是要尊重前輩的。”
“聶老弟,我可不是這個意思……”秦潤卿想要解釋。但已經有些晚了。
聶雲台擺擺手道:“秦兄大可放心,不會懷疑到你的身上。”
總商會會長聶雲台的身份特殊,他是曾國藩的外孫,父親也是封疆大吏,官僚出身。像他這樣的滿清遺老遺少,按理說,也不可能在商會的投票中獲勝,當選會長。
但因為他家和李鴻章,左宗棠。都是來往過密。
可以說,從洋務派興起的那一刻起,就有聶家的身影,而其父聶緝椝又在上海浙江為官多年。政績頗豐,官聲良好。所以聶家雖然祖籍在湖南,但在上海的商界,擁有不錯的影響力。
作為接替朱葆三會長的最佳人員。聶雲台在商界的影響力不可估量。
可是再不可估量,但也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了,就紡織行業來說。隨著英國人炮製出台的‘內四條’,表麵上是為了增加租界的稅收收入,加快好租界內部的公共設施的建設。
但實際上,英國人這麼做是有目的的。
作為歐洲以外的最大市場,民國市場對於任何一個工業國家來說,都是這個世界上最龐大的消費市場。大量的工業品,通過不設防的海關進入民國社會的流通領域。而民國的民族資本的崛起,對英國來說,將是一個巨大的危機。
工業品傾銷地,竟然也能生產和英國一樣的工業品,而且價格更加低廉,這讓英國人如何能夠輕視。
而同時期的美國,還沒有想到吃遠東這塊工業品消費市場的蛋糕,更多的是想著將英國的資本從南美趕出去。
所以,公共租界的‘內四條’僅僅是英國人的單方麵的決議,缺乏支持者。
但僅僅如此,也讓上海的民族資本業也大感吃不消,而劉鴻聲就是其中一個,他早年從煤炭起價,開始籌辦火柴廠、碼頭、紡織業、保險公司等等行業,幾乎大部分的產業都被波及到了。
這段日子也是憂心忡忡,但是總商會幾次協商都沒有出一個明確的決議出來,讓他大感失望。
這次,看聶雲台和東拉西扯的,知道今天也是沒有指望了。
“最近英國人也是焦頭爛額,要是讓英國人緩過勁來,那麼將來‘內四條’將會再一次被提上議程。聶老弟,我等還是總做打算為妙。”秦潤卿說。
聶雲台頻頻搖頭,也是束手無策,道:“英國人是鐵了心的為日本人撐腰,商會同仁受到損害的行業,可以預見,日本人獲利將是最大的。”
“這個……”秦潤卿頓時陷入了兩難之中,突然問:“如果罷工?”
“你沒有聽說,今天下午閘北,英國人都動槍了,之後租界內的報社老板,在上海的有一個算一個,老板不在上海的主編也被請到了工部局喝茶,這哪裡是喝茶啊!是警告,我們在租界內部想要反抗實在太難。”聶雲台搖著頭,無奈道。
“再難,也要有人去做。正所謂,有所為有所不為,國家動蕩,民族危亡之際,哪裡有個人得失的計較。相信兩位也看出來了,英國人這是蠶食,不僅針對的是國內的銀行,而且還是整個工商業。國內現在發展最好的,從業人員最多的行業是棉紡和織布業,但是列強的工廠也在生產,隻要我們在原料的源頭上控製,相信還能做垂死掙紮。”聶雲台吃驚的看著從門口走進來的一個年輕人,可能是衣服不太合身,但氣度很突出,有種鶴立雞群的感覺。
“年輕人,說這樣的大話,也不怕給你們家的大人招禍事?”
“禍事,要是躲不掉的話,我信奉的真理是迎擊它,衝破它,戰勝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