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出生之前就被分割為二的潮月和白汐,在此融合為一,形成了帶著一絲陌生的麵容,可看上卻如此地熟悉。
那是自她們出生的那一瞬間,銘刻在意識最深處的麵孔,血和傳承的源頭。
也是雲樓慶舒的姐姐和妻子……
——雲樓磬雪!
隻是一瞬間,摧枯拉朽的力量碾碎了雲樓慶舒的心臟和肺腑,將他點燃,殘忍而刻意地賜予了他最殘忍的死刑。
在這火焰中一點一點的稍微灰燼。
“怎麼……會?”
雲樓慶舒茫然地看著那一雙眼瞳,窺見其中的刻骨恨意,在火焰中發出哀鳴,倒在地上,艱難地抽搐著,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四肢在火的焚燒之中炭化,破碎,化作灰燼。
這是漫長的死亡。
“這個笑話講完了,好不好笑?”
白恒俯瞰著他的慘狀,眼神憐憫:“你這個蠢貨……從來沒有明白過,自己的女兒究竟有多麼的寶貴。”
此刻潮月和白汐同時作為大源的容器,幾乎相當於重疊在一處。
當潮月蘇醒的時候,白汐的意誌自然也會歸還。
兩者本來就是一體的。
更何況,此刻憑借著大源和龍脈的共鳴,更是前所未有的緊密。
哪怕那意識在那無窮儘的力量之中隻能維持一瞬。
而被雲樓慶舒刻意培養成傀儡木偶而的潮月,根本無法製衡暴起的白汐。
那一瞬間,擺脫了龍脈之血的壓製之後,假以母親的麵目和姿態,白汐終於得以對自己的親生父親大事報複。
可惜,不論多麼慘烈的死法,也無法宣泄這麼多年她心中憤怒的萬一。
對於雲樓慶舒的慘烈下場,白恒自始至終都冷眼旁觀,沒有落井下石,也沒有蠢到去伸出援手。
隻是漠然地下達了最後的評價。
“傻-逼。”
雲樓慶舒是蠢貨。
從一開始就是。
半路謀反,殺死了父親,逼走了兄長,這值得唾棄,但這不是白恒看不起他的地方。
白恒自己就是這麼乾的。
他看不起雲樓慶舒的原因在於,除了野心之外,他什麼都沒有。
就連謀反都乾不好。
可是卻除了一個頭銜之外,什麼傳承都沒有獲得,甚至連一個頭銜都保不住。
倘若他但凡有一丁點耐心,有一丁點機會去了解天人的傳承,他就不至於落到現在這種程度。
他根本就不懂:自己的女兒究竟有多寶貴!
沒有人知道,當白恒從赫爾墨斯口中得知白汐的存在時,內心是多麼的狂怒和惋惜,恨不得把雲樓慶舒這個混賬碎屍萬段!
簡直是,簡直是……暴斂天物!
如此的良才美玉,被他在娘胎之中扼殺、摧毀了,隻是因為害怕夭折的風險,為了用一個活著的正統子嗣去換取一個沒有任何用處的頭銜!
他竟然還為此沾沾自喜?
去死吧,傻-逼,你根本不知道自己乾了什麼!
‘太一’和‘招蕩’這樣千年一遇和前所未有的天賦能夠出現一個,就已經是邀天之幸,更何況同時出現在了一個孩子身上。
那互為正負、實則一體的雙重天賦,不止是前無古人,甚至白恒可以斷定,也絕對後無來者!
她們甚至被拆分開來之後,其資質依舊可怕到能夠成為大源的容器。
倘若完整的話,絕對是龍脈九姓誕生以來,最接近完美的個體!
或者說,龍脈九姓的傳承,就是為了製造出潮月和白汐這樣的存在,而存在的!
數百年以來,人類為了徹底的掌控以太,為了避免個人的死去而中斷延續,不惜將樂理植入血液之中,代代傳承、維持和延續。
最終,通過內部混血,創造出真正的‘龍脈之子’!
與龍脈之子相比,一切樂師都不過是劣等的量產貨而已。
不是使用和溝通以太的樂師,也不是什麼溝通人類和以太之間的樞紐和橋梁——而是同時具有著人類和以太的雙重特性,擁有以太,真正能夠融入以太的人!
這就是為了避免‘被工具所背叛’的前車之鑒,初代的龍脈九姓所創作的方法。
——倘若工具會背叛自己的話,那就讓工具變成自己,融合為一!
而這一切在最接近成功的時候,卻被一個自以為聰明的蠢貨拆成了半成品……簡直是天大的諷刺!
白恒幾乎可以想象,倘若真的有所謂的‘在天之靈’,那群早就死掉的鬼魂們會有多麼的痛心疾首!
“不過雲樓慶舒雖然蠢,但至少幫了我一個忙。”
白恒嘴裡說著,從頭發根裡拔出了一根鐵絲,麻利地撬開了鎖扣,活動著身體。伴隨著灼熱的幻痛消散,身體仿佛恢複原狀了。
然而這不過是回光返照。
作為人的生機,已經從最底層被斬斷了。
不是如同伐木一般的砍倒,而是每一根枝條每一片葉子,每一寸樹乾都已經失去了生機。哪怕還能夠依照慣性維持著身體的完整,但可以預見,再過幾天就會變成一團爛肉。
可如今,他看上去卻仿佛容光煥發。
好得不得了。
隨手一腳,將快要燒完的雲樓慶舒踢到了一邊,白恒走向了皇帝:“要不是他先跳出來的話,我恐怕都不敢確定,東王公是不是在這裡……我猜祂現在光是為了入侵中央核心,強行奪得控製權,就已經力有不逮了吧?”
沉默之中,王座之上的人睜開眼睛,不複剛剛的漠然和冷酷,而是重新流溢著人的色彩。
就好像大夢初醒一樣。
“是白恒麼?”
她問。
“嗯,是我。”白恒頷首,走到她麵前,彎下腰,端詳著她的麵目:“罪臣見過陛下。”
皇帝疲憊地笑了起來:“雲樓慶舒呢?”
白恒隨手一指,“在那兒,還熱著呢。陛下有事兒?”
“看來是你贏了嗎?也罷。”
皇帝看著白恒,疲倦地輕笑:“費儘心機,隻為了當皇帝?”
白恒搖頭笑了。
“我不想要皇位啊,陛下,為何到現在你還不懂呢?”他的眼神惋惜,“倘若我想要那一張椅子,你根本不會有任何的機會。
我隻想要你從這個籠子裡走出來而已。”
“還不明白嗎?這麼多年以來,你被天災驅使著,認為我是你最大的敵人。可囚禁你的不是我,是你擁有的這一切……”
白恒伸手,撫摸著她的白發,最後,端詳著她茫然的眼瞳。
“放心,我不會讓你死。”
他說:
“——我要讓你活。”
真正的,像人類那樣的活著!
伴隨著他的話語,自烈光之後,白汐的軀殼之上,有隱約的煉金矩陣亮起——那是赫爾墨斯所鍛造而成的鎖。
此刻在白恒的呼喚之下,纏繞在白汐身上的矩陣啟動了——原本同肌肉、骨骼、內臟和血肉已經生長在一處的矩陣,此刻竟然自行脫落了。
如同落葉自枝頭飄落。
那龐大繁複到宛如神經係統的矩陣,此刻卻巧妙而精微地自白汐的軀殼中抽離,不帶一絲痛楚,
她已經不再需要什麼東西封印自己的天賦了。
而此刻,矩陣飄飛在空中,汲取著以太,便開始自行增殖。
倘若原本的矩陣像是一整套神經係統,那麼此刻現在在神經係統的末端,便有無數的樂理和矩陣流轉。
它在展開。
恢複原本的麵貌。
如同自微塵中展開氣吞寰宇的奇跡。
絕代的煉金之術在此重演。
到最後,那龐大矩陣的末端延伸出千絲萬縷的念線,接入了女帝的每一個神經節之中,令她轉瞬間陷入恍惚。
“這是……什麼?”
在她的麵前,白恒微笑著,引導著矩陣的增值,就好像已經練習過千百次那樣,嫻熟又仔細:
“十五年前,皇帝將你變成震旦的機器,一個隻為使命而活的傀儡。這麼多年以來,我一直在想辦法,讓你變回原本的樣子。可惜,以我的微薄才能,終究難以和天災匹敵……幸好,隻要有心,總有辦法。”
那一瞬間,無數矩陣在他的手中收束,化為一線,遙遙對準了女帝的心臟。
“彆害怕。”
他輕聲說:
“——赫爾墨斯的化人之術,就藏在這裡。”
那一瞬間,無窮儘的煉金矩陣伴隨著白恒的動作,將女皇自王座之上貫穿。
悲鳴聲迸發。
那仿佛是遲來了十五年的悲涼呐喊。
在劇痛中迸發哀鳴。
無數忘卻的記憶自黑暗中翻湧而出,到最後,定格在最後那一個尚存溫度的瞬間。
蒼老的皇帝剖開了她的胸膛,將不散的陰魂植入她的軀殼中。
“從此之後——”
那個垂死的老人眼中閃著狂熱的光:“你便是新的皇帝。”
回憶戛然而止,緊接著,在咆哮之中破碎。
是東王公。
在貫穿層層防火牆之後,距離終點隻差一步的東王公發出咆哮。
真正的像是賢‘人’一樣,以人才有的憤怒和不甘,嘶吼呐喊:
“白恒!!!”
“對,是我。”
白恒微笑著,一寸寸將煉金矩陣貫入了皇帝的軀殼:“品位痛楚吧,這是生而為人才有的珍貴體驗。
如人一樣的悲鳴和咆哮吧。”
他冷聲道彆:
“這是赫爾墨斯臨終之前送與你的贈禮!”
那一瞬間,烈光衝天而起。
在漫長的夢中,葉青玄睜開了眼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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