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聞關零露順利產子之後,美香立刻激動的起身踱了幾步,嘴上不停的說道,“咱們得給零露和那孩子備一份兒像樣的賀禮才行。”
等他將車子開進院子裡的時候,卻剛好看到陶燦華正帶著幾個剃了平頭的小夥子,歡天喜地的忙著從那騾子車上往下抬那半扇豬肉和好幾口袋白麵呢。
“不會太久的”衛燃在心底嘀咕了一句,卻是根本不敢開口給美香一絲一毫的希望。
“不用”
美香不由分說的拉住了曹啞巴,緊接著,在一邊站著的茉莉和陶燦華,乃至跑下來的秋實和跟著起身的安迪,一起簇擁著曹啞巴站在了戲台上。
相應的,衛燃也貢獻出了幾壇子白酒,在美香的首肯之下,給戲班子裡的每個成員都倒了滿滿一玻璃杯。
匆匆留下一張合影,曹啞巴用力拍了拍衛燃和陶燦華的肩膀,隨後戴上了他的烏氈帽,快步跑上樓,鑽進了曾經屬於他的房間,拿起剃刀在一塊硬牛皮上蹭了蹭,三下五除二便將孟大爺頭上最後刻意剩下的一縷花白的頭發剃了個乾淨。
“關秉文?”美香立刻瞪圓了眼睛,驚喜的問道,“他和零露回來了?”
“不急,還有其他的事兒呢。”
“先生要檢查一下嗎?”安迪笑眯眯的看著衛燃問道。
“也不知道,下次見麵是什麼時候”門廳裡側,躲在窗子後麵的美香喃喃自語的歎了口氣。
三不五時,這守門兒看車的小地痞,還會客客氣氣的和周圍路過的熟人拱手打聲招呼,或是熱情的邀請相熟的人喝杯茶之類的。
衛燃伸手接過了尚且帶著對方體溫的長命鎖,珍而重之的將其揣進了自己的兜裡,同時自言自語般的說道,“以後你會開個藥局的,就叫長命藥局,到時候讓我表姐去給你做護士,我去給你坐堂。”
“會有機會的”衛燃下意識的應道。
沒有繼續多看,衛燃直等到樓下那說書的先生重新拍響了驚堂木,這才付了茶點錢,叼著煙下樓,駕車開往了書寓的方向。
安迪點燃了一顆香煙猛吸了一口,“隻是不知道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兒”
這天晚上,楊媽和孟大爺燉了一大鍋白菜粉條豬肉片,又搭配了一桌子的各種葷素菜,所有人也都各自分到了兩個白麵饅頭。
衛燃點上顆煙說道,“順便把剃頭師傅先送回去,怎麼樣,這手藝不錯吧?”
他們這邊忙活的同時,好好洗了個澡,換了一身乾淨睡衣的安迪也用毛巾包著濕漉漉的頭發從一樓的洗手間裡走了進來。
與此同時,衛燃也幫著對方,將美香當作賀禮送出去的首飾盒放在了桌子上。
衛燃招呼道,“相機我都擺好了,等以後哪天戰爭結束了,我再把照片洗出來。”
“我該走了,你們注意安全。”曹啞巴寫下了最後一句話,隨後將那張報紙團起來揣進了兜裡。
安迪翹著二郎腿坐在正對著戲台的沙發上,一邊打開桌子上的食盒,將裡麵仍舊熱騰騰的飯菜端出來一邊說道,“到時候讓你表姐給我去做護士,你也得去給我打下手當坐堂的大夫。”
安迪翻了個白眼兒,一邊給自己點上顆煙一邊暢想道,“我要是真能活到戰爭結束的那一天,就自己開個藥局,藥局的名字我都想好了。”
“長命?怎麼叫這個名字?”
安迪笑了笑,“把它交給小關吧,讓他親手給同仇戴上,也算也算是一份念想了。”
見狀,美香放下茶杯,跟在衛燃的身後上了二樓,接著又帶著他走上了三樓。
陶燦華趕在秋實開口之前應了下來,將車鑰匙遞給衛燃之後,一手拉著秋實,招呼著那個車把勢就往糧油店的方向走。
美香說著,也將一個並不算大的化妝盒推給了曹啞巴,“我也給零露小姐備了一份賀禮,她現在有家都不能回,又養著孩子,花費肯定不少,啞巴叔,你把這些帶回去,好歹讓能讓她們母子倆安心過個年。”
好酒好菜,這些躲在美香羽翼下的年輕人除了愈發的感激,卻也借著衛燃給他們倒的酒,一起敬了美香一杯。
坐在壁爐邊的沙發上,安迪抄起耳機貼在耳邊,同時抬眼看向了不遠處的座鐘。
接下來的這個下午,曹啞巴給戲班子裡,包括陶燦華和秋實在內的每個小夥子小姑娘都剪了頭發,最後甚至連楊媽和孟大爺,乃至茉莉,都任由他捯飭了一番。
“買齊了嗎?”衛燃降下車窗問道。
根本不用指揮,下來的眾人將這印刷室的各處仔細的打掃收拾了一番,並且在鋪著的那些被子下麵,也撒上了殺跳蚤的藥粉,接著又給四個人換了新的被褥,和重新裝滿熱水的暖壺,以及洗刷乾淨的痰盂尿桶等等。
“一切都好”曹啞巴寫完這四個字之後猶豫了片刻,隨後繼續寫到,“其他的我不能說。”
“不是安”
“好氨
“來拍一張照片吧”
那煤球爐子上不但放著兩塊烤白薯,還擺著一顆顆帶殼的花生。而在爐子邊擺著的小炕桌上,還放著一把茶壺和一把燒水壺以及一大盤切成條的沙窩蘿卜,外加一個裝著花生的小簸箕和一包香煙。
衛燃歎了口氣,這說起來,其實才不到五年的時間,但正忙著剪頭發的啞巴叔,看起來卻像是老了十幾歲一樣。
“一個名字而已”
安迪歎了口氣,“我這裡被啟用,就說明其他的電台被盯上了,我寧願永遠隻能這麼等著。”
根本沒有放下手裡的東西,衛燃好奇的走過去,卻發現那張信筏上寫下的早已不是當初那雜亂而且帶著很多錯誤的點和劃,而是一組組的數字。
“小關先回來的”衛燃頓了頓,將小關告訴他的事情仔細的描述了一番。
“有”
“啞巴叔老了很多,我差點兒沒認出來。”美香在帶著衛燃走進書房之後壓低了聲音感慨道。
“我明白了”
根本不到一分鐘,安迪便停止敲擊電鍵,衛燃也跟著點點頭,“沒有任何的錯誤”。
取出食盒將這張紙塞進去放好,衛燃這才彈飛了煙頭,駕車趕到了泰華樓。
聞言,曹啞巴沉默片刻,最終接過了安迪遞來的鐲子塞進了懷裡,隨後又收下了那個沉甸甸的首飾盒子。
“長命藥局”
輕輕敲了敲那麵大鏡子,秋實稍等了片刻之後將其推開,等裡麵的安迪和那三個姑娘各自拎著一包臟衣服上來之後,立刻帶著她們上樓洗澡換衣服。
衛燃在對方經過自己身前的時候說道,同時也將一摞銀元塞進了對方的上衣口袋裡。
目送著美香因為這難得的好消息跑出書房,衛燃深吸一口氣,跟著走出了房間。
打發了他們早早的回房間休息,衛燃等人親自上手幫著楊媽和孟大爺收拾了桌子。隨後便各自拎著食盒或者換洗的衣物走進了地下室。
打發了他們,衛燃鑽進車子裡坐好,借著抽煙的功夫,取出了關秉文放在自己鞋子裡的那張紙片。
“那不過是為了顯得洋氣,方便和那些德國人打交道罷了”
說著,衛燃將有關胡大財的事情也複述了一番。
聞言,安迪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一些,收起電鍵拎著那個小盒子,一邊往地下室裡走一邊低聲說道,“我做夢都在敲電鍵背電碼,就是不知道,下次還需要我進行拍報是什麼時候。”
這座茶樓總共也隻有兩層,隻不過因為天氣寒冷,二樓那些紙糊的窗子全都關的嚴嚴實實,所以根本看不到裡麵的情況。
和上次進入這裡相比,衛燃發現,現如今不僅通道裡擺著的那些櫃子都存滿了等待使用的白紙,就連這印刷室裡麵的各處,也都擺著一摞摞的各色紙張,又或者已經刊印好了的文章。
不過,衛燃卻提前將相機架在了戲台正前方的一張八仙桌上做好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