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地攝影師手劄正文卷第1312章旅舍裡的閒聊隨著海浪不斷輕微搖晃的救援浮標裡,呼呼作響的氣爐不但加熱了衛燃翻找出來的兩盒罐頭,也讓這公共才四平米大小的空間裡漸漸變得暖和起來。
也是趁著加熱罐頭的功夫,衛燃也從那台一直在聒噪的收音機裡得知,現在的時間是1940年的9月15號深夜。
這無疑是個特殊的日子,因為這是不列顛空戰最慘烈的一天——無論對於英國還是對於德國,皆是如此。
當然,對於他自己來說,在得知自己是在這一天被打下來的,哪怕那飛機不是自己駕駛的,也多少平衡了些。
在暗自嘀咕中將加熱好的罐頭,以及找到一些諸如餅乾的食物擺在了兩張床中間靠牆的小桌子上,接著,衛燃還翻出了一瓶白蘭地和兩個小杯子。
他這邊忙著準備食物的時候,尤裡安也將一條毛巾當作餐巾塞進了領口,甚至還用一把不知道從哪找到的小梳子打理著他泛著油光的發型。
一番耽擱,當衛燃關閉了油爐坐在床邊的時候,尤裡安已經幫忙倒了大半杯的白蘭地。
“第一杯,祝我們重返藍天。”尤裡安端著杯子說出了衛燃毫無興趣的祝酒詞。
“也祝我們能平安落地”衛燃麵帶微笑的用杯子和對方輕輕碰了碰,隨後湊到嘴邊一飲而儘。
趁著給對方倒酒的功夫,衛燃看似閒聊般的問道,“尤裡安,你看起來不像是個菜鳥,你是個老兵?”
“至少在駕駛飛機這件事上,我不算什麼菜鳥。”
尤裡安說起和飛行有關的話題時,語氣中那種本來快被衛燃忘了的傲慢也不經意間再次流露出來,“16歲的時候,我就加入了不萊梅航空飛行俱樂部。從19歲開始,我就在為不萊梅機場駕駛郵機了。”
“還不是被打下來了.”
衛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嘴上說出來的卻是:“所以你是什麼時候參軍的?你參加了哪些戰役?”
當問及這個問題的時候,尤裡安卻陷入了沉默,轉而端起衛燃剛剛倒滿的杯子一飲而儘,隨後又動作粗魯的用餐叉挖起一大塊滾燙的牛肉送進了嘴巴裡用力的嚼著。
就在衛燃以為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準備聊些彆的東西的時候,尤裡安卻撩起掖在領口的毛巾擦了擦嘴角,“我是25歲那年加入空軍的,第三年我就參加了對華沙的轟炸。
那裡的戰鬥結束之後,我又被抽調回了法國,參與對馬斯河的轟炸。在法國戰役之後,我的時間全都消耗在英國運輸炸彈的工作上了。”
說完,尤裡安又興致勃勃的主動補充道,“在今年夏天之前,我駕駛的一直都是斯圖卡,裝有耶利哥喇叭的斯圖卡。”
“很吵鬨的一款轟炸機”衛燃心不在焉的評價道。
“你呢?”尤裡安的談話興致似乎全都在飛機和飛行上,“你也會駕駛飛機?”
“駕駛飛機我是不會,不過我駕駛過滑翔機,我們那裡雖然是鄉下,但也有滑翔機俱樂部。”
滿嘴謊話的衛燃一臉真切的說道,“不瞞你說,我還是有幾個飛行員朋友的。”
“你在天上的表現,可不像是第一次上戰場。”尤裡安說話間,還主動幫衛燃倒了一杯酒。
“確實不是第一次了”
衛燃繼續胡謅道,“我之前在另一架飛機上操縱機槍,可惜那架飛機迫降之後隻有我活了下來,在養好傷之後,就被送到了你的飛機上。”
“你的運氣不錯”
尤裡安說話間給他自己也倒滿了酒,“我是說,你能從迫降活下來,還能從我的飛機上跳傘活下來,你的運氣不錯,這些經曆會讓你成為下一個機組的吉祥物的。”
“吉祥物通常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衛燃端起杯子和對方碰了碰,“給你縫合傷口之前,你說你曾經住過這種海上旅館?”
“那是在我剛剛提到的那架斯圖卡墜毀的時候。”
尤裡安放下杯子,“情況和現在差不多,我和我的搭檔完成俯衝投彈之後,被高射炮擊中了油箱,我們用剩餘的油量離開英國進入了海峽,最終在燃油和高度全都消耗光之後跳傘,又在海裡遊了十幾個小時才找到一座浮標。”
“你的搭檔活下來了?”衛燃往嘴裡送了一勺牛肉問道。
“活下來了”
尤裡安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卻沒有什麼笑意,“後來我和我的搭檔被救之後,一起分配到了那架轟炸機,我的搭檔成了我的導航員,你見過你至少見過他的屍體。”
是他衛燃立刻將其和曾在轟炸機駕駛艙裡趴著的那具屍體對上了號。
鬼使神差的,衛燃開口問道,“你的搭檔不會也是個貴族吧?”
“你似乎很在意是不是貴族?”尤裡安打量著衛燃,“你不是挺喜歡做個獸醫的嗎?”
“隻是隨便問問”
衛燃先是不著痕跡的掃了眼對方左手食指帶著的檔位軍骷髏戒指,稍作思索後用手裡的餐勺指了指不遠處那台收音機,用漫不經心的語氣說道,“這裡就這麼大,而且隻有我們兩個人,難道我們要用他說那些夢話下酒嗎?”
“夢話?”
尤裡安笑了笑,心情似乎都好了很多,“我的搭檔確實個貴族,總是做夢自己還是個貴族的落魄容克。”
“說說他吧,他叫什麼名字?”
衛燃說話間,不忘給對方又倒了一杯酒,“我一直很好奇貴族過的到底是什麼樣的生活。”
“他叫帕斯卡爾·馮·金特”
尤裡安笑著說道,“名字裡的馮是他的父親自己加上去的,實際上他們一家的‘封地’隻剩下一塊不到5公頃大的農場了。”
就口糧地唄?這特麼還算個der的容克貴族?
衛燃咧咧嘴,突然發現這個在天上飛的時候格外欠削的飛行員竟然也是懂幽默的。
“你呢?”衛燃就著話頭問道,“你的名字裡怎麼沒有馮?”
“那幾個字母除了簽名的時候浪費墨水之外根本就證明不了什麼”
尤裡安格外嫌棄的回了一句,將話題又拉扯到了他的已故搭檔身上,“帕斯卡爾遠比你現在這個樣子更向往貴族生活,而且他還是那位說夢話的奧地利人的忠實聽眾。
坦白說,他是個不錯的搭檔,但是和他交流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沒想到佩戴那種戒指的人能說出這種話”
衛燃直白的指了指對方的手上的檔位軍戒指,“這比正和一個貴族坐在一張桌子邊上喝酒還稀奇。”
“這個?”
尤裡安晃了晃左手和婚戒並排戴著的戒指,一臉無所謂的解釋道,“凡是服役滿三年,而且表現出色的隊員都可以得到這個隻能增加飛行重量的蠢戒指,我手上這枚是因為我參加了波蘭和法國的戰鬥得到的。
“我總算知道在飛機上的時候,你那傲慢到需要被揍一頓的語氣是怎麼來的了。”衛燃故意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
“你是想和我決鬥嗎?”尤裡安同樣開著玩笑問道。
“算了吧貴族老爺”衛燃端起酒杯和對方碰了碰,“我可買不起擊劍。”
“你對那些陋習似乎很了解?”
“都說了,我是有幾個飛行員朋友的。”
衛燃說完將杯子裡的酒一飲而儘,“他們裡麵就有一個貴族,我經常聽他說起那些有意思的事情。”
“他姓什麼?”尤裡安好奇的問道。
“卡佩”衛燃隨口答道。
“魯爾的卡佩?”
尤裡安近乎下意識的問出了第二個近乎肯定卻又有些不太相信的提問。
“你認識?”衛燃詫異的挑了挑眉毛。
“多虧了那些陋習”
尤裡安從桌子上的煙盒裡抽出一支香煙,略顯艱難的點燃之後猛嘬了一口,“一些家族雖然落寞了,但總是聽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