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仙壽有些驚訝:“錢醜敢在您手裡救人?”
樓約‘啊’了一聲:“這個人可不簡單呢。”
“讓老朽生出研究的興趣來。”桑仙壽的聲音變得陰冷:“這些地溝裡的老鼠,一個比一個藏得好呢。嗅到一點腥味,就窸窸窣窣地衝出來。”
樓約不置可否:“你這邊怎麼樣?”
“地獄無門沒什麼好說,簡單純粹的殺手組織。秦廣王對任何人都不信任,跟所有人都是單線聯係。他們與景國唯一的關聯,就是秦廣王對景國的仇恨,這一點秦廣王也不曾掩飾過。”桑仙壽平靜地道:“至於一真道這邊,中央天牢已經清理了一整條線,可惜沒有抓到太大的魚……這是藏在道脈根須的怪瘤,我們動作沒法太大。”
“陛下是什麼想法?”樓約問。
“天子之心,豈我能測?”桑仙壽道:“但老朽想,陛下也是不太願意容忍了。”
“一代天子有一代天子的事業。太祖開國,建立霸業;文帝集權,會盟諸侯。今上常以太祖自比,是絕不願意把一真道留到百年後的。”樓約歎了一口氣:“可惜神霄在即,現在不是好時機啊。”
他們都是嫡係帝黨,彼此說話沒有什麼顧忌。要是在外麵,‘一真’這個詞可不能隨便聊。
桑仙壽陰聲道:“大約這也是他們敢對姬炎月出手的原因所在。他們不管不顧,我們卻投鼠忌器。”
樓約靜靜地看了穹頂一陣,沒有說話。
穹頂那個透光的“井”字,並不通往天京城外的天空。
“我聽說那地方出了一點問題?”樓約問。
“兩個多月前的事情了。”桑仙壽道:“時間太久,封印有些鬆動。在京的幾個天師都來檢查過,沒有發現問題。”
樓約挑眉:“東城那一戰發生的時候?”
“大概就是前後幾天——”桑仙壽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您知道,那地方時間不太準確。”
他看著樓約:“您懷疑……”
“薑望倒是沒什麼可疑的地方,他為什麼要殺靖天六友你我都很清楚。而且當初鏡世台……真要有點什麼,早就查出來了。”樓約道:“但那一日諸方絕巔法相親臨,天下矚目,東城彙武。我擔心有人趁機做點什麼小動作。”
這位中域第一真人又看了看那個‘井’字:“明天我請晉王再來看一眼。”
“也好。”桑仙壽道:“謹慎一些不是壞事。”
樓約擺擺手:“走了!”
身形化為混洞,斂光而走。
桑仙壽靜靜地站了一會兒,也走進陰影裡。
陰影裡有仵官王的聲音:“桑公!您又來看我了!”
“來就來了,怎麼還帶禮物?多生分啊!”
“秦廣王那賊子如何?是否已經落網?我是日夜操心,生怕他影響您的心情。”
“我與地獄無門勢不兩立!不信您就放我出去,看我怎麼對付那些餘孽。”
仵官王的聲音接連響起,最後更是奇峰突起:“您若不棄,我願叫您一聲爹,以後為您儘孝!”
桑仙壽‘嗬嗬嗬’地笑:“你自己親爹都不管,往後還能管我?”
“爹,您不一樣!”仵官王的聲音道:“那個我沒得選,您是我自己選的!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一時隻有桑仙壽的笑聲傳到這裡。
很快仵官王的慘叫也響起來。
而天光投在地麵上的“井”字,逐漸地黯淡了。
在徹底消失的那一瞬間,“井”字正中的那個口子裡,顯出了一閃而現的兩個景國文字。
字曰——
“封禪”。
隨光隱去。
……
……
一束天光打下來,正打在愁龍渡上空飄揚的旗幡。
因為是特意引下來的天光,所以格外燦爛顯耀,讓幡麵上的那一長列道字,可以清晰地為對麵所見。
旗幡上寫著——
“縮頭麒相林,敢與薑望單挑否!”
然後又舉起第二杆旗幡。
旗幡上寫著——
“雷翼斷翅耶?鼠膽虎崇勳,來試吾劍!”
過得一會,又一杆旗幡高高豎起來。
旗幡上寫著——
“小小雀夢臣,縮在鐵籠中。問他懼甚麼,怕見此間第一鋒!”
三杆大旗,並舉於空,格外顯眼。
人族這邊人人帶笑,嘻嘻哈哈。還專門有一支小隊,齊聲高喊旗幡上的內容,為薑真人求戰,個個與有榮焉。
妖族軍隊那邊難免又怒又恨,但大軍緘鼓,營寨緊鎖,始終也不見回應。
甲板上甘長安嘖嘖稱奇:“你這都是哪來的詞兒!”
“大概是跟讀書人接觸多了,耳濡目染。”薑望置劍於膝,靜看了一會,歎道:“看來他們是鐵了心不露頭了,連嘴仗都不願打。”
“等閒真妖,哪夠你打?”甘長安在一旁看熱鬨,順便幫忙分析:“這幾個還都是專於領兵的,怎麼也不會做賠本買賣——爭殺最強的那些個真妖,我估摸著都在衝擊天妖境界。”
薑望歎了一口氣:“那我走了。”
“去哪裡?”甘長安問。
薑望雲淡風輕地起身:“真妖一時殺不夠,我先去湊湊真魔和惡修羅的單。”
甘長安一臉羨慕地看著他:“你這話說得真有範!”
薑望拔飛而起,橫於愁龍渡上空。他的長發用一根發帶隨意束起,青衫獵獵、自成旗幟。修長有力的手,提著那柄儘情顯露鋒芒的天下名劍。
他輕蔑地看著對麵的戰船綿延、數十萬妖族大軍,以劍對之,長聲而嘯:“爾輩常言天命之妖,爾輩常矜傲,自謂勝於同境!今薑望年不過三十,單薄文弱,僥幸得真,提劍來試妖族,卻不見對麵有得真者——妖界果有此境嗎?!”
偌大愁龍渡,一時隻有此聲回響。
他把最後的問句連問了三遍。
而後哈哈大笑,揚長而去。
感謝書友“人皇薑述”給大齊天子薑述的打賞,成為本書白銀盟!是為赤心巡天第28位白銀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