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道曆三九一九年的黃河之會深刻影響現世風雲。
道曆三九三零年的朝聞道天宮開啟,也基本體現現世格局。未來二十五年的現世舞台,這些人必然閃耀在其間。
不說他們即是這二十五年裡所有閃耀的星辰,但璀璨星河裡,一定有他們的光彩。
朝聞道天宮的大門,隨著駱緣的落座而關閉。
這位大將軍吳詢親傳的弟子,魏國大興武道所孕育出來的天才,生得很是文靜秀氣,同衛國那個野性剽悍的盧野,是風格截然不同的兩種武者。
薑望看到他們,幾乎看到兩條清晰的道路。
小小年紀就能夠體現如此強烈的自我,完全可以預見到非凡的人生,實在令人豔羨。
能夠知其道而行其道是幸福的,多少人一生到死都渾噩。
在這朝聞道天宮,薑望要傳道天下,也要一見天下之道。
今日論道殿座次已滿,或許還有能與鮑玄鏡、宮維章他們相較的少年天才,抑或有彆的強者想來叩門,這論道殿卻不會再放人進來。
薑望最要好的那些親友,如重玄勝、左光殊等,基本都沒有來朝聞道天宮。因為他們若想向薑望請教,根本也不必專門挑時間。
今日之薑真君,曾換著花樣向重玄勝、向晏撫他們請教的時候,也不曾挑時候呢,有問題就趕緊問。
喝醉了?醒醒酒趕緊答疑,這個修行問題不搞清楚,大家都彆睡。
什麼?要死了?死之前能不能先講一講,齊國修行者常說的“道元近性”是什麼意思,怎樣才能更精微地掌控道元?
哪怕是左光殊那樣的小老弟,薑真君也不曾放過,常常就是飛鶴一信——“在?來?”
左光殊逢邀必至。
一場場酣暢淋漓的暴揍,換來的是左小公爺一身所學的毫無保留。
薑望這一路走來,學於天下。
涓滴意念終彙海,方有天海鎮長河。
此刻他獨坐上首,獨自麵對這三十六位絕頂人物,一時間頗多感觸。
上一次在類似的環境裡求道,還是在稷下學宮。再往前,就是楓林城道院了……
人生就是不斷地相聚又彆離。
今天在座的十個少年天驕,性情各異,風姿不同,尤其地令他感懷。
他曾經也是年少成名,倉促地走到高峰又到穀底,十九歲黃河登頂,十九歲天下汙魔。
一轉眼就到了而立之年,是會被小孩子叫作“叔叔”而非“哥哥”的年齡。
長河之水浪逐東,歲月如流不少年。
或許有朝一日,他薑望也是曆史的塵煙!
如何麵對那一日呢?
人這一生不一定要留下點什麼,但若有一天不得不離開,至少回首過往,不要有太多的遺憾吧?
願遺憾不要再有。
願世間少些遺憾。
天人法相微微抬頭,金銀雙眸一霎如漾天光。
朝聞道天宮立時靜了,無論正在小聲說些什麼、甚或傳音交流、神念交流,全都停止。
所有人都目視前方——
無論你承認或者不承認,那是當今這個時代,最高的山。
無論你想看或者不想看,你都必須要看到他。
尤其這些年少的天才們,或許他們現在還不太能夠理解薑望這個名字的分量,知其重不知所以重。但越往後走他們就越會明白,為什麼如陸霜河這樣的絕頂真人、劍癡這樣劍外無物者,都來朝此天宮。
在超凡的長旅向前跋涉,他們會看到——沿路都是薑望的界碑。
一路清晰的腳印,一步步刻寫的記錄,直到真正的絕巔。
他們所必然要攀登的路,有人留下了真正的極限。有的名字就是極限本身。
“諸君自行其路,都是人間驕才。”薑望淡然地開口:“我雖坐道於此,於諸君其實無道可傳。無非剖心於此,祈為君知。論而相述,以證茲言——諸君但有所問,薑某言無不儘。”
天宮論道就這樣開始了。
曆史性的時刻,往往隻開始於一個平靜的瞬間。
“我有一問!”坐在第一位的披甲人,已經等了許久,早就按捺不得,當即舉手發聲。
天人法相看向他:“道友請言。”
“我的問題比較玄妙複雜,不太好問,就舉個具體場景裡的例子吧,方便大家理解。仁者能見其智,智者能見其道也。”披甲怪人給自己墊了幾句,才道:“眾所周知,楚國鬥昭,還算能打,若要勝之毆之,該從哪個方麵下手?”
誠如薑望早先所言,他的問題可能是很多人都想要的答案。
畢竟鬥昭囂張不是一天兩天了。
披甲人大概覺得還不夠具體,又補充道:“再舉個例子,比如說使重劍,如何破他天驍?我當然是有自己的想法,但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場下眾人表情各異,天人法相毫無波瀾,隻道:“鬥閣員鬥戰無雙,同等實力下無人可以穩勝於他。”
“那麼肯定嗎?”披甲怪人不太信:“當真無人?”
天人法相道:“我都不能。”
這話說得平淡,但實在自信。
我若不能,則天下無人能。
披甲怪人道:“也許隻是因為,我還沒有真正出手。”
天人法相無視了他的自我膨脹,隻道:“要贏鬥昭,隻有一個辦法,比他強。你若要贏過現在的他,轟破二十七重天就可以。”
“二十七重天?”披甲人好像沒有太聽懂:“哦!你是說衍道吧?我也快了!”
武道開拓,大昌其道,現在正是武夫的絕好時候。
新路轟開,一任馳騁。武界之中,大片空白,任人塗抹。
王驁拳散功德益天下武夫,果見其功。
就像今日來朝聞道天宮的十個天資絕頂的年輕人,其中就有盧野和駱緣兩個武道修士。須知在道曆三九一九年的黃河之會上,一個走進決賽圈的武夫都沒有。
這廝乘勢而起,登頂武道,也不是沒可能——但不會有他吹噓的這麼快。
天人法相道:“但我覺得你不會比他快。”
披甲人一怒起身!
天人法相隨意一翻掌,他便坐下了。坐得板板正正。
披甲人輸過沒服過,氣衝衝地還要說話。
“問過了就等下一輪。”天道法相可不似本尊那樣溫柔,禁了他的聲音,漠然道:“下一個。”
“我今入宮求道,是帶著問題過來。”坐在最後排的王夷吾,直接站起身來。
他身量極高,這一起身,像一杆標槍紮在彼處,銳意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