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手一記掌刀,將這些筋絡儘數斬斷。
可有這一緩,苗汝泰身上就有詭異的變化發生。
先是他後脊忽然鼓起一個肉包,而後破出體外,飛天而起,發出有靈般的怪叫,瞬間撞破窗子消失。繼而又有魂意一縷,竄出天靈,竄上高天,隱沒雲霧之中。
這倆東西一個散發屍氣,一個散發鬼氣,絕非苗汝泰自身所有,倒像是寄生其軀。
看得黃守介有些發愣。
道國應該是不允許這麼邪惡的術法的,至少不允許公開。鬼道還好,屍道是明令禁止。怎麼姬鳳洲為了剿滅一真道,當真就無所不用其極,什麼都不顧忌了?連養鬼養屍的人,也招收麾下!
黃守介旋即意識到,這裡是東海!
景國在這裡的影響力已經消散,景國在這裡的力量已經退出。
也就是說,即便今日這是一場針對他黃守介的清洗局,帝黨那邊準備的力量很可能也並不足夠。
這飛離的一屍一鬼,很可能是去報信請援的。
換而言之,隻要及時截殺他們,自己或許還能繼續隱藏!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黃守介更無猶豫,一拳轟落下方,身已穿穹而去,直追那屍氣鬼氣逃逸的方向。
“你以為這就結束了嗎!?”
麵對這一瞬間鋪滿視野的拳頭,感受到滅頂危機的苗汝泰,仰天而吼。
他來不及思考自己身上跑掉了什麼東西。
他隻知道他向朔方伯的傳訊被按止,但玄鏡公子布置的任務不能就此放棄,他不能讓修煉邪惡魔功的田家人就這麼逃了,此人即是罪證,是大業所在。
賜我神力!黃泉神印!
他在心中狂熱呼喊,識海深處轟轟響起大河奔流之聲。
他感到狂暴的力量如火山噴薄,在他的四肢百骸呼嘯席卷!
更多,更多……
他膨脹著躍起身來——
轟!
那遙遠的奔流之聲戛然而止。
他不由自主地墜落!
為何?
為何黃泉尊神不予回應?
轟!
那隻拳頭落下來。
如山,如海,是一粒塵埃難以麵對的磅礴。
帶著永遠無法獲知答案的困惑,苗汝泰被碾成了祭壇上的一張肉餅!
……
朔方伯府的茅廁裡,鮑玄鏡皺起小臉,又愁又苦,詮釋著便秘般的糾結。
他不是沒有感應到黃泉的觸動。
但他確實是需要斟酌。
不僅僅因為北衙都尉鄭商鳴現在還待在府中,其人身上巡檢都尉印,是直接聯係臨淄大陣的。鑒於其人權責之重,這麼近的距離,一點點異常反應,都有可能被大陣捕捉。
更因為他在調動黃泉的那個刹那,通過苗汝泰之身,在海上感受到了巨大的危險!
場麵遠比苗汝泰看到的複雜,遠比他事先所想象的詭異。
本是占儘先機的一步棋,幫爺爺攢點功勞升個爵,順手染指霸府仙宮,怎麼田氏的實力如此恐怖,除了田安平之外,竟然還有真人戰力?
這是怎麼潛藏得住的?
世上未有無名之真人。
大澤田氏是大齊名門,享爵享祿,封地廣袤。如此般權貴能如此緘藏,東國上下都是傻子不成?
作為擁有漫長生命的存在,鮑玄鏡見識過種種不可思議之事。
越是絕無可能的事情,他想得越多。
比如他不就藏在朔方伯府嗎?焉知沒有其他類似存在落子。
苗汝泰出現的那裡,竟然能讓他有危險的驚覺,觸動他的黃泉神性,這裡麵藏著的事情絕不簡單!
但無論如何,一定要親眼看看發生什麼事,才好做下一步的決斷。
鮑玄鏡謹慎地調動黃泉,小心翼翼避免被人捕捉痕跡,給予苗汝泰遙遠的支持……
這時茅廁之外,響起了恐怖的聲音:“玄鏡!你還在嗎?”
那聲音還關切地道:“不說話叔叔就進來了啊!”
鮑玄鏡手指一抖!
嘩啦啦!
冥冥之中,黃泉神性潰散了。
該死的鄭商鳴!
鮑玄鏡滿眼發綠。
有那麼一瞬間,感到一陣一陣的眩暈。
難道此人竟是我的命中克星?
他搖了搖頭。
不對,如果非要說命中克星的話,也隻有作為道胎弱點的薑望有資格。鄭商鳴算個什麼東西?
不對勁,十分的不對勁。
鮑玄鏡意識到自己可能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
可是錯誤到底是出在哪裡?
“彆進來!馬上好!”他恨恨地喊了一聲!
……
“賢弟!你不是說他靈魂不飽滿,你懶得多看一眼麼?怎麼鬼氣都鑽到人家魂魄裡去了!”
深潛的海底,仵官王縱身急竄,不時地布置一些乾擾法陣,邊逃邊怒斥悶聲不吭的林光明。
“大哥,我隻是留個心,怕他乾擾了咱們的祭壇,以至於首領責罵。”林光明很委屈:“倒是大哥你,不是說肉老硌牙,沒有收藏價值?怎麼都種上了?”
種屍芽通常是在掌控局勢的情況下進行,蓋因此術牽連屍源,頗為珍貴,仵官王輕易不舍得種。
屍芽破體,一般來說就是收割之時。
唯獨這一次,對手竟突然變得如此強大,要將屍體和屍芽一並毀滅,為免自傷,他隻得提前操縱屍芽離體。
仵官王當然不會說他是憑多年經驗,察覺那外樓修士身上藏著秘密,想要一口獨吞。隻恨聲道:“若不是為了首領的事情,我豈會如此下血本!賢弟,你回頭看看,他追上來沒有?”
景國人竟然還有這等降身手段!
砧板上的菜魚,頃刻就化吞人惡鯊。
為何這時候才現身呢?
莫非是想在關鍵時刻,給秦廣王一下?
也算是運氣好了,自己沒有直接殺了他。不然這廝當場就爆發,自己恐怕是逃不掉。
不過現在被直接地捕捉到蹤跡,麵對這樣一尊真人元神的追殺,也很難安然脫身。
說不得……隻能犧牲一下賢弟了。
仵官王計議已定,轉過頭去——
“賢弟?”
身邊哪有賢弟的影子!
林光明不知何時已經潛逃,隻在原地留了個鬼影陪他。
說是陪他,分明拿他當餌。
豈有此理,真是無恥!
仵官王決心早下,隻把那媚眼一閉,這具身體當場生機全無的墜落。
嘩啦啦!
方圓百裡海域,瞬間肅清。
黃守介竄出水麵,猶有水汽繞身,把殘存的屍氣鬼氣都握在手中,但畢竟丟失了目標。
不對勁。
這事情處處透著不對勁。
自己是一真道的人不敢暴露,這一路追殺都是匿跡藏形,儘量隱蔽。為何這兩個派出來清洗自己的大景帝黨中人,也鬼鬼祟祟不敢暴露?難道不應該大張旗鼓地呼喚援軍麼?
這件事情沒有跟齊國報備過?
是景國在東海的擅自行動?
黃守介不敢久留,握一把殘跡,便化為幽光,貼著海底遠潛。
轟!
一尊血氣炙烈的身影從天而降,手裡還拎著一個身披巫袍的小少年,
鐘離炎鷹目如電,銳利地掃過這片海域。
一場倉促結束的交鋒,一些十分隱蔽、似真似幻的殘餘……好吧,他沒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諸葛祚手裡托著一個大大的星盤,擰著眉頭在那裡掐指飛算。
啪!
鐘離炎抬手一巴掌,將他掐指的動作打開:“手指都快掐出火星子了!”
諸葛祚臉上的蒼白這才晃出幾分血色,有些感激地看了鐘離炎一眼——若非鐘離炎及時打斷,他恐怕要在越來越繁雜的計算裡崩潰,遭受神魂損傷。
鐘離大爺可沒空跟小屁孩子交流感情,撇了撇嘴:“你爺爺到底讓咱們來這裡找什麼?”
離開臨淄他就直飛此處,星巫大人特地打過招呼,所以齊人也不曾攔路。
他飛出了最高速度,須臾穿陸越海,可不是擔心有誰給鮑玄鏡出頭,隻是為了完成星巫的任務罷了。
隻是他不明白,這地方有什麼特彆。
遠處的破島,眼前的破水,一切都平庸得不像話。
諸葛祚搖了搖頭:“天機不可言——”
鐘離炎抬手就是一巴掌:“說人話!”
“爺爺沒有說!”諸葛祚哭喪著臉:“他隻說讓咱們來這幾個地方轉一轉,他需要確認一些什麼!”
“確認什麼?”鐘離炎摸不著頭腦。
“確認一些……什麼?!”
嘩啦啦的鎖鏈聲裡,一個單衣披發的身影,從海底走出來,向這一高一矮兩個楚國人,投來平靜而好奇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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