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帳騎兵乃天子親軍,曆來是最受皇帝信任的一支軍隊。新君登基,莫不換帥,以親信任之。
赫連雲雲當然也對這支騎軍做了調整,但跟很多人的設想都不相同。
王帳騎兵一分為四,赫連雲雲自為主帥。
青虎部的騎帥,還是宗室真人赫連虓虎。
蒼狼部的騎帥,乃是當代“忽那巴”那良。
雲昭部整體是由原赫連昭圖的親衛騎軍轉來,騎帥仍然是朱邪暮雨。
胭脂部是赫連雲雲居弋陽宮時的親衛騎兵,騎帥卻換成了完顏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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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青霜本來應該封後進宮,在赫連昭圖不幸之後,也當尊奉在殿。又或退一步,按照赫連昭圖生前最後的安排,登頂完顏氏,執掌烏圖魯。但她自己心灰意冷,放棄了烏圖魯的軍權,也退出了家主之爭。
赫連雲雲親自上門,安撫完顏雄略、完顏度父子。
又親自去請完顏青霜入宮修行,完顏青霜說“青霜是冬月之花,不願枯死深宮,願提長劍,血綻邊荒”,請求獨死邊荒,步當年完顏青萍後塵……赫連雲雲抱著她便哭了起來。
最後也不知是怎麼談的,總之兩人關上門聊了一整夜,最後完顏青霜紅著眼睛出來,執掌胭脂騎部,為赫連雲雲拱衛王帳。
原來替赫連雲雲統禦胭脂騎的將領,一個名叫“高妝”的、一度同朱邪暮雨爭鋒相對的女將,則是調到了至高王庭的城衛軍裡。暫為副職,但已經實際上負責整個至高王庭的治安。
草原二十四貴姓儘皆宣誓效忠,共一百三十七個大部族的族長,此刻皆朝於至高王庭,等待新君冊封。
便是對政治再不敏感的人,也能清楚地看到,赫連雲雲在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裡,已經完全接手了兩代先君的政治遺產。至少在明麵上,草原沒有第二個聲音。
朱邪暮雨是作為新君的親信前來,以王帳騎兵為儀仗,足見新君對兩位義兄的重視。
他們也自跟著上了馬車,馳於雲廊,向至高王庭而去。
“老三,我對這些沒有經驗。雲雲當皇帝,咱們是不是要送上賀禮?”杜野虎坐在馬車上撓頭:“我倒是有些準備,恐不體麵,叫小五難堪。要不你添一些?替二哥遮掩一番。”
“那是霸國皇帝,能要我們的賀禮嗎?恰恰相反,她還要賞賜咱呢!”一說到這個,薑望就興致勃勃:“作為王夫的家屬,咱們的好處少不了。什麼綾羅綢緞,宅子鋪子……你就等著瞧吧!”
親自為他們駕車的朱邪暮雨,隻作沒聽到。
風馳電掣中,薑望忽而掀簾,往下方看:“那是誰的車駕?”
杜野虎也跟著看過去,但見一支奢華車隊,招揚大旗,在草原前奔,氣勢恢弘,如龍遊青海。旗麵獵獵,卻是一個“黎”字。
朱邪暮雨十分嚴肅:“黎國皇帝!我們也是今天才得到通知——黎國的使臣都已經在敏合廟裡住了十天,他竟然親至!”
原是洪君琰來了,是說怎麼魏青鵬都在!且那主車雲遮霧掩的看不分明。
“虎哥,你先去王庭觀禮。我見一見老朋友。”薑望拍了拍杜野虎的胳膊,便掀開車簾,一步踏遠。
既然說賀,怎能無禮呢?
薑望送的不是金玉錢帛罷了。
這一次牧帝登基,天底下算得上有份量的勢力,都派人來草原觀禮。但其中份量最重的一尊,非黎國皇帝洪君琰莫屬。
這黎天子的車駕,重到放眼整個牧國,恐怕隻有青穹天國的【神塗扈】下來相迎。
鎮守妖界的宇文過當然可以回來,但那恰恰說明王庭的虛弱。
薑望人都還沒有靠近,洪君琰所坐的銀霜馬車,便已推開車門。
瞧著是兩扇輕薄的門,推開卻有沉重的悶響。
車門打開後,裡間竟是一座雄闊的宮殿!
洪君琰一身雪龍袍,端坐帝王大椅,正是以君王見君王。
君王囊括天下的五指,搭在扶手之上,輕輕叩響。其聲恍惚在高天,與薑望同行而同鳴:“薑真君!不曾聽聞你是牧國臣,牧國人!怎麼今為王庭迎賓?”
薑望哈哈一笑:“我亦客也!今日幸見黎天子車駕,厚顏同行,求個指點!”
話說間已踏碎了風,也輕易穿透了黎國皇帝的車駕防衛,從身披重甲的光頭巨漢魏青鵬旁邊錯身。
直身候在車門外,不卑不亢,笑臉燦爛:“不知陛下是否方便?”
一直等他這句話說完了,曾經也顯耀一時的雪國第一代冬哉主教魏青鵬,這才轟隆隆轉身!
他沉睡的那些歲月,不可避免地讓他與當今時代有所脫節。可複蘇的這些年裡,他時刻都在惡補幾千年修行路上的種種變革。見證時代變遷的傅歡,做了足夠多的準備,幫他們這些“冰棺裡的人”以最快速度融入這個新時代。
他歸來更在薑望證道前!
哪怕是從這時開始算,他在絕巔境界的經驗,也應當遠勝於薑望。
可是……為何?
薑望側過頭來,笑吟吟地看著他:“魏真君!莫非要薑某解劍?”
魏青鵬光頭結霜,惡形惡色:“陛見天子,當知禮也!”
知覺的交鋒已經落敗,他雖驚而無懼。在天下亂戰的時代,廝殺而成絕巔,他不認為自己沒有一戰的資格。獰聲笑道:“薑真君不曾學過?”
薑望哈哈一笑:“薑某書讀得少,魏老前輩勿怪!”
說著竟真個解下了腰側長劍,隻在手上一橫,握鞘便前遞:“此薑望之愛劍也,曾見齊天子、牧天子、楚天子,都不曾離腰。想來您一定會替在下……好生保管。”
魏青鵬要高過薑望兩個頭去,體壯更是遮蔽天光,低瞰這年輕真君,像是一把就能捏碎。便是那柄天下名劍長相思,也似個牙簽般。
他笑著便伸手,但陡見此劍如山脈橫!眼前的薑望,一霎巍峨在天邊。
他僵著臉保住那笑容,大手繼續前探,好似巨人搬山,終究握住那劍鞘——
手上驀地一沉!
這隻能夠搬山拿月、捏碎星辰的手,竟然抬不起來。
他的惡笑便如冰棱碎了,寒霜化後是崎嶇的凍土,雙眼悚立而圓。
他感受到了什麼?
那不可觸及,無法搬動的……道質?!
年僅三十歲的真君?
他知道薑望若是一鬆手,他頃刻要被這柄劍壓到地上,爬都爬不起來,丟個大醜。
而薑望橫握長劍,仍是知禮地遞來,仍是毫無鋒芒地笑著:“千載歲月結一夢,不知是繭還是空。凍雪已化,寒冰雖消,閣下……真的醒來了嗎?”
魏青鵬咬著牙沒有說話,直到身後傳來一聲——
“薑真君!跟朕客套什麼?咱們是老朋友了!上殿來!勿拘俗禮,何必解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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