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術對決看起來精彩紛呈,實則全是套路對轟。偶然有幾道精彩的變化,愣是不舍得往要害送……
怕犯法啊?
‘鬥小兒’越看越來氣。但薑安安乃是薑望的親妹妹,他跟薑小兒也算是認識,不好罵她。
段奇峰乃範無術的徒弟,他還親自指點過——真想抹掉這段黑曆史——總之也是不太好罵。
隻好罵解說了。
中山渭孫這孫子,為了吸引更多觀眾入場,強行製造懸念,一會兒說薑安安這招多麼厲害,一會兒說段奇峰那招是怎麼有傳承。愣是把一場平平無奇的敗者組名額賽,解說得像是奪魁那天。
比賽瞬息萬變,他不斷拉長畫麵。
憑借太虛幻境的支持,在有限的時間裡,廢話連篇。慢慢解說這道法術、那道法術的精巧之處,以先於戰鬥變化的速度,將解說傳遞給現場觀眾……當然還塞了許多廣告。
這些人怎麼都那麼會掙錢呢?!
想到他參股的炎鳳鬥場已經輸掉了本次黃河會正賽解說權的競爭,心中這縷對解說的怨念便愈發茁壯……
好一場酣暢淋漓的解說!
中山渭孫解說得額頭微汗,在台上戰術性喝水,正要再講講手裡這個鷹揚府特產山泉水——滿滿一壺可以補充肉身所需微量超凡元氣的山泉水,加上精美水壺,隻收一塊道元石。實在是物美價廉。
便是於喝水的間隙裡,在一堆亂七八糟的聲音中,精準捕捉了這些罵聲。
其中罵得最狠的那一個,是一個長得奇醜無比的家夥。
他中山渭孫是什麼人?
溫文爾雅的讀書人。當然不會計較了。
解說怎麼可能下場打觀眾?
隻是默默地給賈富貴發了一封信。叫他趕緊過來,教訓一個醜鬼。
觀眾和觀眾之間的糾紛……就沒有問題了。
堂堂鴻蒙三劍客,從來隻有罵人的份,雖然久未在世間活動,而且還減員……那也不能被人罵啊!
陳算乃東天師弟子,蓬萊真人,著眼的都是天下大事。到手的總憲位置付之意氣,他也不急不緩。剛出獄來,總要慢慢適應社會。小試牛刀,跟三分香氣樓過了幾招,把夜闌兒趕出了中域,他也就停手。
平時有事沒事就去翰林院找那些“棋待詔”下棋,殺得那些國手丟盔棄甲,自稱“待詔棋待詔”。
但話又說回來,閒著也是閒著,便來了一趟——他本是競爭本次黃河領隊的,想著自己沒有參過賽,好歹也去現場感受一下。
但跟他競爭的人隻說了一句“陳真人就是被鎮河真君關進去的……”
他立刻就失去了資格。
順帶一提,當時競爭此職的人……叫姬景祿。
也不知堂堂玳山王為何非得湊這個熱鬨。說什麼他跟薑鎮河是老交情了,順便要在觀河台上敘敘舊。
列國都是真人帶隊,景國派個真君著實沒有必要,倒顯得景國怕了誰似的——陳算便抓住這一點猛攻猛打,把這位王爺也拽下高台·。
最後淳於歸笑嗬嗬地站出來了。說些什麼“陳算非常好,玳山王更是門麵,但如果都不太適合的話……我也可以去。”
論修為論身份論跟薑鎮河的關係,他都無可挑剔。
行吧。淳於歸。(你他媽的。)
“賈富貴”就是陳算如履薄冰、天機窮意之後,偶然宣泄的自我。因為從小就是個行事謹慎,一步三算的人,從小就被交代要做蓬萊表率,從小就嚴格要求自己……他常常會幻想一些無所顧忌的時刻。
在沒有接觸太虛幻境的時候,他會斬出這樣一份野意來玩耍。在誰都不能看到的內心深處,燃一場放肆的野火,燒掉那些蔓延的荒草。
剛接觸太虛幻境,本隻是想著設計一種全然不同於平日的戰鬥方式。在深刻了解太虛幻境,了解虛淵之後……“賈富貴”應運而生。
他也不是要做什麼大惡人,就隻是想放飛自我,要出口成臟,要沒有素質、不過腦子。
後來他想,他之所以跟上官、趙鐵柱關係好,就是因為“賈富貴”常常不過腦子,而“陳算”總要斟酌——
人和人之間的關係,經不起細琢磨。
他長這麼大沒什麼真心朋友,從蓬萊島到天京城,從禦史台到東天師府,有的隻是明裡暗裡的各種對手。
不是所有人都不值得深交,是他也太權衡利弊。
賈富貴大搖大擺地走進了比賽場,囂張地左眺右看,私信問趙鐵柱:“哪個孫子?”
中山渭孫麵上不動聲色,還在解說剛剛那場比賽的精彩,暗地裡狠狠寫信:“正東方位,第三排第七個,長得最醜的那個!”
賈富貴氣勢洶洶地走上前,看了一眼。
“你瞅啥?”
‘鬥小兒’一手還抓著瓜子,蠻橫地瞪過來。
賈富貴也不說話,轉身就走了。
“算了。”他給趙鐵柱發私信。
趙鐵柱回道:“認識?”
“不認識,但很好猜——起這個名字的,一定是鐘離炎。”賈富貴徑自往外走:“這家夥皮糙肉厚,不動真本事,拿他沒辦法。動了真本事,也未必拿他有辦法。”
中山渭孫愣了下:“獻穀鐘離家現在這麼窮嗎,連張現場票都買不起?”
“你管他呢!”賈富貴徑往外走。
偌大的賽場,完全複刻觀河台上形製。燃燒著烈焰紋路的青銅大門,作為比賽場的出口。
臨出比賽場前,賈富貴愣了一下。
因為他在觀戰席裡,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倒不是麵容熟悉,熟悉的是那種氣機——
論及在望氣術上的造詣,出身蓬萊島的陳算,冠絕三脈,天京第一。
都說此乃小術,他卻從中見大道。
最簡單的一點,便是很少有人能夠真正在他麵前隱藏自己。無論何等改易麵容的手段,對他來說都沒什麼意義。他記住的是氣機,但凡氣機不改,對方在他麵前就沒有改變。
所以他曾經一度被調去追剿平等國,護道人“鄭午”的身份,就是他查出來的。
坐在觀戰席角落的這個人,穿了一身古拙的青銅甲,頭上還戴著將麵容都遮住的青銅盔,整個人嚴嚴實實。觀戰席上眾生百態,把肚兜套頭上的都有,這裝扮倒不算稀奇。
可他是辰巳午!
這就奇怪非常。
因為宋國的辰巳午,向來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生不辭顏,死不改色”,是公認最不會陰私行事的人。
現在竟然也會裝扮成這般,坐在場邊隱藏自己。
端方君子,為誰辭顏?
賈富貴不動聲色,走出了焰光搖曳的青銅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