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昂首挺胸,環視諸方,半點不見怯場:“昔有大齊冠軍侯,觀河台上斬天驕。碾狼神,小天下,刀鋒過處,所向無匹。”
“昔有大齊武安侯,出征觀河台,每戰必克,為國展旗。抽最難的簽,碰最強的對手,從來沒有埋怨自己簽運不好,隻問劍鋒對誰!”
“真正的強者應該無懼挑戰,越是磋磨,越能驗證他的鋒芒!”
“武安侯走出臨淄的時候,尚沒有魁領天下的實力,是在這觀河台上,一步一個腳印,每一戰過去,他都變得更強!”
“我自小視之為偶像,欲效其行,便自此始。”
他不再去看熊問,因為他不止是針對熊問:“這個屬於大齊帝國的正賽名額……我可以拿出來!”
“這不是大齊帝國放棄了確定的正賽名額,是我鮑玄鏡,熱血上湧,魯莽輕狂,要為祖國的尊嚴而戰!”
“任何人的挑戰,我都接下了。”
他往前一步,雙手一張,袍袖大展:“且看今日大齊享爵者,是否配得上名祿!”
現場仍然靜默,應有的歡呼沒有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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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在這觀河台上,他並不能代表齊國的最後決定。
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劇匱轉向,看著那占地頗廣的博望侯。
劇匱公事公辦地開口:“嚴格來說,齊國的正賽名額,隻能是齊國來做主。熊問天真率性,鮑玄鏡勇氣可嘉,說到底都是少年意氣,談不上對錯。隻是規矩就在這裡,不是你們兩人點個頭就能改變——如此大事,不可輕率,還是要看博望侯怎麼說。”
人頭攢動的觀戰席,齊國使團獨據一方。
齊國博望侯坐在他的特製大椅上,這張大椅嵌住了三個觀戰席位,空間力量的波動細微難察。
這些年來他倒是沒有變得更胖,但在感官上更加龐然,好像需要更多的空間才能將他容納。
重玄瑜已經在他的肚皮上睡著了。
他將兒子抱起來,交到旁邊十四手裡。
走出觀戰者的角色,回到了齊國領隊的身份。
從一個父親的角色,變成了大齊的世襲侯爺。
“黃河天驕之會,終究還是年輕人展現自我的舞台。”
他攤了攤手,溫和無害地笑:“既然挑戰者有心,被挑戰者有意……有何不可?”
那觀戰席位上簇集的齊國使團,這時才爆發出震天的喝彩聲,為這無所畏懼的決定。
鮑玄鏡的勇氣,重玄勝的信任,無不體現大齊帝國的強大與從容。
整個挑戰賽的賽場,一時也沸反盈天!觀眾們激動得麵紅耳赤,為這一場意外的驚喜。
騷動傳到了挑戰賽的賽場外,也通過太虛幻境的轉映,傳遍了現世。十二歲的鮑玄鏡,正式走入人們視野,季國的熊問,也因此天下知名。
本屆黃河之會進行至此最大的變數已經發生。
來自敗者組的挑戰者,將對幾千年來巋然不動的霸主國正賽席位發起挑戰!
劇匱不再多說,隻是雙手一按,製止了喧聲,然後道:“既然博望侯也代表齊國同意……本次挑戰,就此成立。”
“熊問,鮑玄鏡,你們有十息的時間調整狀態——”
隨著他的抬手,演武場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流沙所聚的“拾”字,倏而變成了“玖”。
在流沙數字的恒定變化中,劇匱說出了最後一句:“流沙落儘,比賽開始。”
捌。
熊問閉上了眼睛,龐大的氣息一霎歸於其身,使之佇如靜石。
柒。
鮑玄鏡立身不動,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他很滿意自己今天的表現。
曾經他試圖做一個完美的人,做一個能夠贏得所有好感,所有喜愛的孩子。努力、謙遜、善良、溫暖……集所有美德於一身。後來發現那是錯誤的選擇。
“完美”往往意味著“假”。沒有缺點,反而不被親近。
正因為他是一個捏出來的、自我塑造的不自然的人,才會有那樣想當然的錯誤的想法。在“做人”的過程裡,走了許多彎路。
他逐漸領悟出來一個道理——
一個人的優點,是他發光的地方。一個人的缺點,是他生動的地方!
所以他轉變思路,放棄對自己每一個細節的維護,開始做一個小處惹厭,大節不虧的人。
不用活得那麼累,不用處處端著。
做人更輕鬆,反倒更自然了。於是更生動,更是一個人。
這也是他能夠大踏步晉入內府,而不虞被人察覺問題的根由。
他現在根本已經沒有問題。
白骨尊神隻是一場久遠的夢,他所開啟的,是鮑玄鏡的人生。
陸。
……
壹。
組成這個時字的流沙,點點作飛光流去。
熊問驀地睜開了眼睛,一雙眼已經變成了血紅色!
“吼!”
他發出猛獸般的怒吼,同時還有擂自心臟的鼓聲。駁雜血氣凝聚在身後,騰然站起一隻數十丈的巨熊。
戰鬥在計時結束的瞬間就已經開始,血色巨熊呼起熊掌,遮天蔽日般拍下。轟開滾滾氣浪,使之如雲潮而遠。
雲氣散開後,巨大的山嶽般的熊掌下,站著紫衣矜貴的少年。
他隻是舉起一隻手——便用那纖如竹枝的手,撐住了這熊掌之山。
狂風勁卷,紫色的伯爵服獵獵作響。
太從容。
他的五指合攏,猛地抓住這熊掌,隻是往下一拽——
如此纖薄的身體,竟然爆發出如此恐怖的力量。血色巨熊像一根被拔起來的胖筍!
巨熊越過了提供氣血於它的熊問,橫撲向前,倒下如山傾。
籠罩了小半個演武場,也像要將鮑玄鏡掩埋。
嘭!嘭!嘭!嘭!
巨大的血色熊軀,一截截地炸開了。
最後混成一團磅礴氣浪,發出震天的爆響。
血色氣浪像一群瞬間被收服的潰軍,混聚一處,炸開之時如龍騰起——十二歲的少年便站在這血龍上,踏龍而行,漠視下方高大的熊問,如視草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