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無彈窗,更新快,免費閱讀!
深夜回到自己的房間,洗浴後的茜子穿著素白提花的寢衣正跪坐在梳妝台前塗抹水乳。
微黃舒適的暖燈下,茜子看到鏡中的自己不禁又開始麵露疑惑起來。
最近,她的腦海裡總是會回閃過一些記憶片段,有些人和有些場景,偶爾就會忽然閃進她的腦海中,既沒有前情也沒有後續,但這些記憶片段都是不屬於這兩年間的,而是屬於更為久遠的,她如今還無法完全連貫回想起來的那段時光。
她是一個忘記了過去如飄萍一般的女人。
那時她剛醒過來,迷茫中發現自己過去的一切都不記得了,像忽然間她就來到這個世界上一樣,所以她非常恐慌,她感覺自己什麼準備都沒做好什麼都不知道。
但她又並不是變回了無知的嬰孩,彆人說什麼她都能理解,就是仿佛有道上鎖的門一樣,將她過去的記憶都鎖在了裡麵。
塗擦在臉上的水乳膏脂已經全部吸收,臉頰脖頸此時也變得馨香柔軟,她的夫君大人也正好在此時洗漱回來。
茜子從鏡子裡看見身後的他推開拉門,那額間發梢上的洗浴水跡都還未乾透,看起來似乎有些疲憊。
本來,她今天是應該像往常一樣幫他擦擦背緩解一下的,但她今天就是不想,自己早早地洗漱完就回來了,甚至想著剛剛用晚餐的時候還願意幫他倒兩杯酒已經是很給他麵子了。
可當她真的看見他疲憊的模樣時,她還是難受了,感覺自己真的很自私隻考慮自己,明知道他每天工作那麼辛苦,還要任性增加他的負擔。
剛剛在準備晚宴的時候,自她失憶以來就陪在她身邊的金婆婆還一直暗示她說,老爺大人下班剛剛回到家裡就得知她又不見了,臉色都已經疲乏得不行還是轉身就帶人出去找她,就怕天色漸晚她一個人在外麵會出事,畢竟甘澤這裡因之前大地震外來逃難且不知底細的人還是很多的。
這些道理,她其實都明白。
但是,但是她真的無法釋懷,她無法釋懷那時那兩個女傭自以為是,以為她好欺負就故意背著她說的那些所謂悄悄話,說她哪裡是老爺大人的正經夫人,不過是老爺因為要在這裡長期工作
養在這邊來曆不明的美貌外室而已,還說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還整天顯擺女主人派頭嫌這裡那裡都不滿意的,到時候彆等老爺大人膩煩了她的任性多事,直接把她趕出去
她們的這些話讓她如遭雷擊。
她知道有些溫順軟弱的媳婦會被一些心思惡毒的仆人刁難,知道尤其是像她這種失憶,連自己都不確定自己是什麼身份的女人最是容易操控。
因為在他們的認識裡,像她這樣的女人就應該伏低做小,會覺得她生怕自己不能在記憶恢複前依附在一個穩定安全的地方。
再加上現在時局動蕩,在外麵如此混亂的情況下,有哪個女人會願意離開老爺大人這樣那麼有身份地位的男人,基本上都是恨不得將老爺大人服侍得妥妥帖帖,讓他知道待在他身邊的這個女人是溫柔體貼不會惹事的,是值得留在他身邊的。
隻可惜,她並不是她們想的那種空有美貌溫良軟弱,能被她們肆意拿捏欺負的女人,哪怕她失憶了,一些刻在她骨血裡的東西不會忘,所以她當場就發作了這兩個女傭。
她非常生氣,她是外室
這種話她們兩人在說就意味著其實有更多的人都在說了。
他們覺得她是外室
冥冥中,她覺得她的身份和她的家族甚至她自己都不會允許她成為一個外室的,所以她就是失憶了都覺得這個稱呼按在她身上絕對是在羞辱她。
那麼,她的震怒就要讓這裡的所有人都知道。
最後,她鬨的宅邸裡的管家和侍女長都不得不在她麵前戰戰兢兢陪著笑臉,甚至就連一直站在她身邊絕對考慮她利益的金婆婆都覺得她的反應太過了,男人肯定不喜歡這樣強勢到近乎蠻橫的女人。
“夫人,差不多就可以啦,把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打發出去就行了,可不能連累到辛苦儘心的大家啊。”金婆婆悄悄湊到她耳邊說道。
“就連兩個女傭都能這樣說我,成田管家,你是從東京過來的,那你應該認識我吧,老爺大人曾說我和他都是從東京過來的,所以我真的是外室麼”
成田管家不知該如何回答茜子夫人的這個問題,一時間冷汗涔涔,而茜子表現得好像她本就是這樣嬌蠻的女人
,不給他們隨便糊弄過去的機會。
可雖然她麵上不顯,但其實她內心非常恐慌,隱隱覺得這也許是真的
她真的就是外室。
“夫夫人您之前不是這樣的呀,不不能因為老爺大人寵愛您就這般任性啊”
金婆婆的話語中是有些急了,但茜子不為所動,像是根本不怕最後的答案有可能會令她無比難堪。
“說呀,我到底是什麼身份是不是像她們兩個說的一樣,我就是個來曆不明的女人。”
“你娘家和我一樣都是東京的華族,你出身高貴,就是我的夫人,這些我之前就告訴你了,你又怎麼會來曆不明”
而就在這時,這間宅邸的男主人九條淳樹大人,終於回來了。
在聽見茜子質問管家的話後,他像是安撫她又像是不讚同她剛剛說的話那樣對她說道。
他的話已經很明確地告訴底下的人他的態度,若後續再有類似的事發生,他大概是不會像她一樣隻是大聲說說而已的。
“那你為什麼不帶我回東京也不讓我回我娘家,之前你說東京封閉,那現在應該可以回去了吧,都已經過了這麼久了,難道我的爸爸和哥姐就不擔心我嗎也沒有寫信給我。”茜子看到他讓這些人都下去了,就繼續追問他。
“茜子,現在情況有些麻煩和複雜,再給我一點時間處理好,之後我全部都告訴你好麼。”但她的丈夫卻溫柔的攬著她回到他們的臥室,對她這樣說道。
他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無法現在就告訴她,想等塵埃落定之後,再將一切都告訴她,希望她能再等等他。
於是這樣一等,又是幾個月過去了。
他一如既往地忙碌著,有時甚至還要外出十天半個月,留她一人在這裡看管著宅院,沒有半點要回東京的意思,然後也不許她亂跑,說很擔心他不在的時候她出什麼事,就讓金婆婆她們多看著點她,隻要到外麵去就最好寸步不離。
所以到後來,她越來越難受,想著他既然太忙不肯回去,那她乾脆就自己回去好了,現在又不是不能坐列車去東京,隻要有錢。
並且,她感覺自己腦海中的那扇門鎖像是鬆了,估計她要漸漸開始恢複記憶了,她依稀記
得自己曾經好像的確是姓久生的,跟他之前告訴她的一致,所以等回到東京就找姓久生的人家就好。
可惜的是,在這棟宅院裡,她想要彆的任何東西,這些仆從都對她惟命是從,能想儘辦法幫她弄到她想要的。
但隻有她想離開回東京,不行。
以至於到最後,她甚至都開始往偷跑的方向發展了,她通過自己偷偷跑到外麵去打探該怎麼獨自離開這裡回東京的一切消息。
反正被找到了也隻是回去繼續待著,都沒人會責罵她什麼。
甚至他們都覺得,她是因為自己待著太寂寞了,這裡沒什麼好消遣的地方,自己的夫婿又不能很好地陪伴她,所以隻能做出這樣的事來讓大家都陪著她了。
可真是一位麻煩的夫人啊。
然後今天也一樣,隻是沒想到突然有個人闖了進來,說是準備要到她丈夫手下工作的人,同時也打亂了她今天的計劃。
她的夫君大人對他很是看重的模樣,還特地吩咐廚房擺上宴席款待他,還讓她陪在他身邊一起招待。
其實他們家很少宴請客人,因為近年來的確大家都過得很艱難,但新年過節的時候還是有的。
可哪怕有,之前的那些宴席她也是很少出席的,一是他覺得她在失憶的情況下不好見人,二是她自己也不喜歡參加這樣的聚會,尤其是在這些大男人都喝得神誌不清的情況下。
甚至有一次,她難得參加了,剛開始這些人還有禮的稱呼她一聲夫人,結果到後來就有幾個人開始鬨了起來,甚至有個男的麵露癡迷地看著她,竟然還敢指著她讓她起來跳舞。
那時她都震驚了,她斯文又矜持的丈夫怎麼會跟這群人來往他們這是把她當成花街裡的舞女了麼然後扭頭看向身邊的他。
在那種情況下他也很無奈,隻能讓她先離席,後麵他來處理。
之後,雖然那人她就再也沒見過,但她還是很少再參加這些宴席了。
而最近,他又讓她陪著他一起應酬了。
他來到她的身後,也坐了下來,從後麵圍住了她,將她抱在了自己臂彎裡,輕輕擦蹭著她的右側柔嫩的臉頰和細膩的脖頸。
茜子的手也自然地搭在他的手臂上,微閉著
眼任由著他這般親昵。
“你不怪我總是這樣給你找麻煩麼”茜子睜開眼有些悶悶不道。
聽到她說的話,九條也睜開眼鬆開了她,讓她能轉過身來麵朝著他。
“不會的,是我沒有處理好,讓你太寂寞了。”他指背輕撥開她披落在臉頰邊的長發,靠近她,抵在她的額邊撫摸她的臉輕聲說道。
她沒有說話,而是起身向前擁抱住他,將整張臉都埋在他懷裡,聆聽他的心跳,這能讓她有一種他的確是她愛人的真實感。
而他則收攏著她,溫柔地撫摸她的長發。
彆看她這樣,其實她的丈夫一直都是讓她很糾結且無法割舍的存在。
她之所以總是能這麼肆無忌憚,是因為他一直都對她很溫柔纏眷,仿佛能容忍著她的一切。
雖然因為他的有意隱瞞讓她產生各種各樣的不安,但不管怎麼說她都是很喜歡他的,自兩年前她醒過來,在第一次見到他知道他是她的丈夫後,她就是喜歡他的。
她會喜歡他會相信他是她的丈夫,也是因為即使她失去了記憶,她心底裡對他的確是有著莫名的熟悉感並且是向往著的。
正因為如此,那個時候的她對他是最依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