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越泡沫時代!
靜岡的岩橋家平淡安靜,除夕夜老兩口看著電視相互拆台度過,元旦當天也清清靜靜,辭舊歲也好,迎新年也好,對這老兩口來說,不算什麼了不得的事。
二日傍晚,成田寬之和朝子前來拜訪。除夕之夜,這夫妻兩個一起在巴黎度過,隔天下午飛回東京,稍作休整,就到靜岡來拜年。
今天拜訪完了嶽父和嶽母,明天一起回成田寬之宇都宮的老家。等到四日,照常上班。一整個新年假期,讓這對夫婦給安排的滿滿當當,一點兒邊角也沒浪費。
翁婿兩個坐在客廳裡,成田寬之和嶽父聊天時,語氣輕鬆地說,“從出發到回來,隻要有個三天的時間,就足夠安排妥當。”
岩橋將明不大理解女兒和女婿把大半時間搭在旅途上的出國過年有什麼意義,但畢竟有分寸,知道有些槽隻能跟太太吐……最多再加上個兒子慎一。
不能吐槽,就不知作何反應,岩橋將明客客氣氣點頭,表示自己有在認真聽。
成田寬之事業順遂,意氣風發,在嶽父麵前腰杆挺得也直。他盛情邀請嶽父——但也許隻是熱情的客氣,“下次,您和媽媽也試一試吧。偶爾到曰本之外的地方去散散心,感覺頭腦都清爽了。”
岩橋將明的回答夠樸素,“除了出差,我連東京都不怎麼去。”他其實想說成田寬之“浪漫”,但就算是他這樣沒情調的人,也在心裡覺得,這樣的安排跟浪漫沒什麼關係。
“慎一好像要帶中森桑回來?”成田寬之隨口和嶽父確認。
岩橋將明“哦”了一聲,“好像是明天。”他一副置身事外的迷糊語氣。也不知道是不關心家庭裡的大事小情,還是因為對中森明菜要登門這件事不大樂意。
成田寬之覺得嶽父的反應有點微妙,但也無所謂他對此事的看法。
岩橋慎一事業順利,前途不可限量。當初,成田寬之覺得他是自找麻煩,但麻煩還是被他給自己化解。現如今,成田寬之心裡相信,假如這個小舅子真的要娶走彆家事務所的搖錢樹,也必定能想出個和平解決的辦法。
然而,這兩個人要是告吹,岩橋慎一能另謀一位更高貴的千金小姐,成田寬之也樂見其成。他不覺得自己是牆頭草、或是勢利眼,隻是出於一點現實的考量。
當然,以岩橋慎一的主見,無論他選擇誰,都輪不到彆人指手畫腳就是了。
成田寬之想到這兒,隨口說道“沒想到,慎一會和那樣的人交往。明菜桑走紅的時候,慎一還是個高中生吧?”
“這麼說的話,還蠻厲害的。”岩橋千代走進來,正聽到女婿這一句,隨口接上。她語氣平淡溫和,“一個是高中生,另一個是明星的時候,可怎麼也想不到會有產生聯係的一天。”
成田寬之聽了,沒覺得這種事厲害,倒在心裡佩服嶽母這份說話的功夫。
朝子對弟弟和什麼人交往、結婚一概沒興趣,把她“不做多餘的事”的準則貫徹到底。對丈夫出於功利角度的考量也權當不知道。父親對中森明菜要登門的反應頗為微妙,但母親那邊,顯然是做好了準備。
朝子不擔心岩橋慎一,倒是從這個弟弟避開二日這天,以免在老家和他們夫婦見麵的做法當中,看到他一貫以來的行事風格。她在心裡想著,大概要不了多久,岩橋慎一就會請她和成田吃飯。不僅如此,還會有中森明菜出席。
晚上九點之前,成田寬之和朝子跟二老告辭,返回東京。女兒和女婿一走,熱鬨了一會兒的岩橋家,又安靜了下來。岩橋千代忙著收拾房間,岩橋將明把晚報翻得嘩啦啦響,心不在焉。
“明天,慎一要邀請中森桑到家裡來。”他跟太太搭話。
岩橋千代回答丈夫,“是明天上午。”
“你倒是自在。”岩橋將明說她。
岩橋千代語氣平常輕快,若無其事,“當然了,沒有不期待見兒子的女朋友的母親。”
岩橋將明發揮起他冷死人不償命的本領,“因為能挑毛病了嗎?”
“在挑毛病的人是你才對。”岩橋千代乾脆利落。
按說,隻是夫妻兩個相互拆台。但岩橋將明心裡像被說中了似的,覺得不自在。猶豫了半天,終於還是把憋了幾天的話說出口,“我不是在挑剔,但為什麼是個偶像呢。”
“說不出什麼不好,卻偏偏看不慣。”岩橋千代提醒他,“這就叫做挑剔。”
岩橋將明敗下陣來。一半是知道說不過自家的太太,另一半是因為被說中了。
朝子要領成田寬之這個女婿上門時,岩橋將明跟太太和兒子說,不喜歡電通an,但他喜不喜歡沒用,朝子一錘定音,這個電通an女婿照樣在他麵前耀武揚威。
明天,慎一又要帶一個女偶像回來。
岩橋將明更不中意在藝能界裡工作的人,覺得與自己一直以來所處的,根本是天差地彆的兩個世界。
他重新又把報紙翻得嘩啦啦響,知道太太還在屋子裡,偶爾分出眼睛的餘光,隔著老花鏡,把太太若無其事的樣子看在眼裡,像在看她的內心深處到底是怎麼想的。
……
中森明菜把放著西服正裝的盒子取出來,放在床上。還沒打開,先愁眉苦臉。過了個新年,發熱的頭腦冷靜下來以後,所擔憂顧忌的事,就正好反了個個兒。
年前,岩橋慎一和她說,要邀請她去靜岡做客的時候,中森明菜想到他老家的父親是文化人,生怕失了禮,被怪責是個輕佻的藝人。還有岩橋慎一的母親千代桑,雖然早就和千代桑見過麵,她待人也體貼周到,但想到初次見麵時,自己的冒冒失失,就更想在這次登門的時候認真表現。
她患得患失,又高興能被岩橋慎一帶回家介紹給父母,又擔心自己上不了台麵,滿心裡想的都是要怎麼才能更加得體。
然而,過完了年,真的要準備登門了,她看著自己去準備的如上班族女郎一般的得體衣裝,心裡連連歎氣,覺得要是太過鄭重刻意,同樣顯得輕佻。
結果,忙了一頓,其實是白忙一場。
她在這裡對著做了準備、事到臨頭卻覺得準備錯了的東西歎氣,那邊,岩橋慎一正在客廳裡陪健太玩遊戲。
元旦和她一起回來,今天的二日,岩橋慎一也照樣留在她這裡。
不過,吃完早午飯以後,岩橋慎一回去了一趟,替家裡那盆向日葵澆水。某種程度上來說,跟中森明菜需要給健太喂食、帶它去散步做遊戲差不多。
聽岩橋慎一說,向日葵的小芽長勢不錯,等芽再長大一些,就要準備給它們分盆——後麵是他轉述的來自吉田桑傳授的經驗。
岩橋慎一還特意補充,“是紙上談兵的經驗。”
跟吉田美和較勁兒這一點,倒成了顯露他孩子氣的地方。中森明菜想到冰箱裡的那桶雪,還有種下的代表dreasetrue的向日葵,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但總歸是在心裡期望,那些代表著dreasetrue的向日葵,能順利長大。
她不認為自己的期望是出於好心或者溫柔,反而從自己的想法當中,看到存在於內心角落縫隙的、難以言說的陰暗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