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緩緩的走入廟中,一身海青素雅樸實,渾身濕透卻是滿不在乎。老和尚捋了捋花白的胡須,滿臉笑意的看向蘇墨二人。
“咦?”小丫頭看著那名老和尚,驚訝的開口道,“你不是那個慧空嗎?”
慧空和尚笑著看向小丫頭又看向蘇墨,緩緩開口道:
“二位小友,彆來無恙啊......”
“見過慧空大師。”蘇墨站起身來,向著慧空和尚行了一禮。
這老和尚便是蘇墨與丫頭在江南入京城時,途中在一間寺廟中見過的慧空法師。
當時蘇墨和丫頭二人,身無分文,在慧空法師的寺廟中度過了幾日。
那時,這慧空法師還說蘇墨與佛有緣,有著很深的慧根。可當時的蘇墨卻說自己六根不淨,怕慧空渡自己出家,於是帶著丫頭便跑了......
卻沒想到能在此處見到慧空法師。
慧空和尚緩緩的走到火堆之旁,指著火堆笑著說道:“可否讓貧僧也烤火取暖一番呢?”
“大師請便。”蘇墨尊敬的說道,他知道這是一個德高望重的佛門前輩。
慧空和尚點了點頭,緩緩的盤膝坐下,將手中的禪杖輕輕的放到了一旁,然後臉含笑意的看著蘇墨和小丫頭。
蘇墨也坐了下去,向著慧空和尚抱拳問道:“不知大師此番下山又來到了此處,所為何事?”
慧空和尚雙手合十,平靜的說道:
“阿彌陀佛,貧僧此番下山......乃是為了渡一人.....”
蘇墨一下子來了興致,看著慧空和尚,十分好奇的繼續問道:“渡誰?”
慧空抬頭看著蘇墨,平靜而認真的開口道:“渡......你!”
蘇墨和小丫頭一愣。
蘇墨如同在風中淩亂一般的擺了擺手,笑著開口道:“渡我做什麼?我六根不淨,可做不來和尚。”
“是啊是啊......”小丫頭在一旁附和道,“少爺可不會做和尚。”
慧空搖了搖頭,看向外麵傾盆而下的磅礴大雨,緩緩的問道:
“小友覺得外麵的雨如何?”
蘇墨轉頭看向外麵‘劈裡啪啦’落地的大雨,開口說道:“始於天,落於空,歸於地。”
“那小友覺得這雨是指......始於天上的雲,還是落於空的滴,亦或者是歸於地的水呢?”慧空和尚又問。
蘇墨看著外麵的落雨,想了想,似乎覺得雲不能算是雨,已經落下彙成河流的水也不能算是雨,可中途的下落的便是雨嗎?
要知道,中途下落的隻是雨的一個極短的過程,用過程來形容一物似乎不貼切。
蘇墨似乎想到了什麼,開口說道:“始於天,落於空,歸於地這一整個過程的產物是雨,並非單一的某一種狀態。”
慧空和尚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法尚應舍,何況非法。小友又何必拘泥於法相?”
蘇墨讀懂了這句話的意思,此話的意思是說:佛法如雨,落地之後便不是佛法了。所有的佛法到最後都會被丟掉,更何況並不是佛法。
話外之音便是,佛法是相,修佛到最後便不會再太著於相!連我自己最後都會摒棄法相,我又為何要讓你修佛呢?
蘇墨苦笑了一聲......明明十分簡單的一句話,在佛門都能說的跟人生哲理一般。
“既然大師不是想要渡我入佛門,那大師是想要渡我什麼呢?”蘇墨問道。
“阿彌陀佛......”慧空法師雙手合十歎了口氣,“世間苦,世人苦,最苦的其實蘇小友......貧僧欲渡小友過苦海!”
“為何世間最苦的是我?”蘇墨好奇的問道。
“佛本無相,可蘇小友有相。蘇小友的相乃是立於人間之相,苦人之苦的相。如同落葉浮江河,一生隨波逐流,無人可伴,無木可依......”慧空法師緩緩的看向靜靜坐在蘇墨身旁的小丫頭,低沉的開口道:
“小友注定一生無伴,也注定一生悲苦......”
小丫頭怔怔的看著慧空法師,似乎想起什麼一般,緩緩的轉頭看向蘇墨。
蘇墨搖了搖頭,看著高深莫測的慧空法師,似乎能在慧空法師的眼中看到玄妙的禪意,那禪意能看穿一些東西。
“大師想如何渡我過苦海?”蘇墨問。
“小友再看屋外的雨......”慧空法師指向廟門之外,指了指身上的被淋濕的海青,“小友覺得這雨如何?”
一樣的問題,可問的卻是兩個東西......
蘇墨緩緩的開口道:“始、落、歸......是生老病死......似人生。”
慧空法師笑著點了點頭,又問道:“小友再看,覺得這雨如何?”
蘇墨站起身來,走向廟門之外,站在屋簷之下看著那密密麻麻下落的萬千雨水,忽然似乎看明白了什麼,猛地回過頭說道:“一滴雨是人生,那這萬千的雨......”
慧空法師看著蘇墨笑著捋了捋胡須,“小友的慧根和佛性果然深厚。”
“眾生落下是為悲,落地歸苦海......這便是小友一生的悲苦由來。”
“如來說世界,非世界,是名世界。”
“小友懂了嗎?”慧空法師笑著問道。
“我懂!卻做不到。”蘇墨輕輕的說道。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慧空法師歎了一口氣。
一個樵夫愣愣的說道,看著慧空法師和蘇墨說了半天,感覺十分困惑,似乎這兩個人說的不是人言,於是開口道:“我怎麼聽了半天,一點都沒聽懂?”
“咱們俗人哪裡聽得懂這種高深玄妙的東西。”另一個樵夫搖了搖頭,掏出一個酒壺喝了一口。
另一個樵夫搶過酒壺,喝了一口,“啊~爽!你怎麼不早拿出來?”
“我現在也不該拿出來!”
蘇墨看著兩個爭奪酒喝的樵夫,笑了起來,看向慧空法師道:“我沒有大師的悟性,我所見的隻是......”
“......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
慧空法師轉頭看向屋外的磅礴大雨,“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大師......”蘇墨看了一眼小丫頭,對著慧空法師開口道。“苦海有夢,我和丫頭正要去菩提之下走走。”
“若大師有時間,莫不隨我們一同去見見那菩提樹下有無明鏡台?”
慧空看著蘇墨深深一歎,點了點頭道:
“那貧僧便與你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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