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遠坊,榮國公府。
相鄰懷玉宅的樊府飛樓上,樊玄符裹著鬥篷坐在樓頂。皓月當空,她抱著柄斬馬大劍坐在屋瓦上,目光一直注視著不遠處的武氏小院前庭。
那裡一大群人在吃肉聊天,好不快哉。
她目光緊盯著一個身形,那個關注的身影在院裡走來走去,身邊始終跟著一個淺綠襦裙的年輕女子,她身材高挑,與他舉止親密,毫不避人。
她的目光越來越冰冷,甚至開始咬牙切齒。
夜風習習,拂起鬥篷一角,露出那傲人身形。
樊玄符的手緊緊的抓著斬馬劍,恨不得拔劍揮動劍氣斬向前方。
榮國公府的這飛樓,又稱走馬樓,分為上下三層,粉牆墨瓦,飛簷翹角,有幾分江南之風。
在此樓上可憑欄遠望,遠街近巷儘收眼底,甚至相鄰的街坊院中景象也都一覽無餘。
這種飛樓其實是違製逾越的,這本就是仿造宮中的走馬轉角樓,隻不過宮裡的更高更大。
不少王公私造飛樓,旁邊的鄰居若沒權勢也隻能忍受。
樊玄符平時很少來這間飛樓,倒是樊興很喜歡帶著姬妾來這樓上,可今天她卻在樓頂上一坐就是半夜。
直到那個身影早已從前院消失,可她的慍怒並沒消息,反而更盛,因為他是擁著那女子進的後院。
風漸大。
鬥篷揚起。
樊玄符伸手撫過自己的那一處處傷口,那裡是白天他才換過的藥和紗布,她閉上眼,似乎又感受到他的手在上麵。
腦子裡浮現出那晚的景象。
一隻野貓的叫聲將她的思緒拉回。
樊玄符有些懊惱,拔劍一躍而下,劍在野貓頭上,卻又停手。
野貓驚叫一聲跑遠。
樊玄符站在那吹了會冷風,轉身要回去,可走了兩步又回頭,她飛簷走壁,借著夜色迅速的越過了兩家的院牆。
她在前院的屋頂上,聽到下麵屋裡的人在說話。
“今天這頓真是吃滿足了,死了都不冤了。”
“這點出息。”
“想不到這羊頭燉爛剁碎夾胡餅裡居然這麼好吃。”
“二郎拉的那個拉條子才更好吃呢,你說這麵怎麼能拉的隨心所欲,一根麵就是一碗,以前從沒見過這種麵。”
“肯定是宮廷禦膳美食,你們彆忘了,二郎的叔父是應國公,開國元謀功臣之一。”
“明日分了肉和餅,再把絹錢帶回家,阿耶阿娘不知道多高興呢。”
“趙掌櫃的分了五十匹絹呢。”
“我要是能當掌櫃的就好了。”
······
樊玄符在屋頂聽了一會,繼續往內院跳躍而去,月光下,她動作輕盈,有如靈貓狐妖。
很快她找到了懷玉的位置。
垂坐屋簷,兩條腳放下。
“二郎,你說阿娘會喜歡我嗎?會不會嫌棄我身份卑賤?”
“不會的,你彆擔心這些,她們肯定會很喜歡你的。”
“那我該給她們準備些什麼見麵禮呢,我都來不及備些禮物,什麼也沒準備,要不我們明天先去西市買些禮物吧。”
“你就是最好的禮物,上次我阿耶不也對你很滿意嗎?”
“第一次上門,總不能空手去。”
“你不是還帶著嫁妝嗎。”
“二郎,我這還有夫人和三娘之前賞賜我的一些首飾,我送給阿娘和大姐她們,不會嫌棄吧?”
·······
“說到三娘,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不知是否還被夫人禁足呢。”
“你不用擔心她,張夫人關她禁閉其實是對她好,現在邊關兵荒馬亂,十餘萬突厥狼騎橫行隴右,她一女子,就算會騎射,可真以為帶上群莊丁夥計,就能西出塞外,在突厥大軍裡殺個七進七出?”
“戰場上可沒有人會憐香惜玉的,真要是落入狼騎之手,生不如死。”
“平陽昭公主也是女子,可也統兵掛帥,病逝後還是以軍禮下葬的呢。”女子不服氣的道。
男子壓低聲音,“我聽說坊間傳言,平陽昭公主是在河東太行抵禦突厥時戰死的?”
“武德五年,劉黑闥起兵叛亂於河北,並迅速席卷各地,又勾連突厥。朝廷乃派太子親自掛帥出征討伐河北叛亂,當時平陽昭公主便是鎮守在娘子關,位於河東太原與河北之間的太行山井陘要道之上,這是兵家必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