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遠坊武宅。
前院裡大鍋裡鈍著肉,牛腿骨連肉一起燉,燉的差不多後,把當季新收的薯蕷削皮,切成滾刀塊扔進鍋裡再接著燉,趙義還指揮著夥計在揉麵,黃糜子硬麵和黍子軟麵摻合一起,做成麵餅子,一會蒸熟後,就著這牛肉湯一起吃。
“大家加把勁乾完這批藥材收工,一會吃肉,東家給了二十斤牛肉,還有一根牛腿骨呢,”
夥計們齊聲喊好,乾的更有勁了。
香氣飄到中院。
懷玉和大家在這裡烤串。
牛肉串、羊肉串,還有魚生,秋葵、薯蕷,芋頭、荷藕也切片穿串,連韭菜、藠頭、蘿卜苗、豆芽、豆腐乾都串成了串。
生起爐子燒起炭,烤起串來也挺簡單,關鍵還是得有調料,花椒胡椒等磨成粉,還要有孜然小茴香,沒有辣椒,唐代特色的扶留藤、茱萸倒也可替當,薑泥蒜末小蔥花,甚至芥根這些,也是必不可少。
再來點從隴右帶來回的火磚鹽,磨成細末加上花椒一起炒,那就成了椒鹽。
今天的樊玄符格外的文靜。
也不再冰若冰霜了,她被懷玉拉過來,還換上了女裝,淡黃的長裙烏黑的秀發,高挑的個兒,居然帶著幾分靦腆了,她寸步不離的跟著懷玉,在旁邊打下手。..
大姐玉娥和柳氏王氏等一直在打量著她,對她似乎很滿意。
“這個薯蕷我來削皮吧,好些人削皮會手癢的。”大姐笑著過來接過玄符手裡的薯蕷。
懷玉看著那麻麻癩癩彎彎曲曲的家夥,那不就是山藥嘛,不過此時名字卻叫薯蕷,這玩意既有野生的也有種植的,也屬於唐人餐桌上的一道常見菜。
眼下中秋前後,正是成熟收獲季節,這東西挺好吃,就是有的人削皮會手癢。
藥食同材的好東西,還是純天然的。
“沒事,我手粗糙。”樊玄仙居然有點不知所措。
“還是我來吧。”
大姐對這位對麵榮國公府的嫡長千金,也還是有點不太自然,武懷玉跟這位居然不聲不響的走到一起,甚至還上演了一出千裡追情郎的故事,她和柳氏開始都不敢相信。
“姐,賓王剛回來,你去招呼下他。”
馬周今天回來有些晚,趕著坊門都快關了才回,他今天也是頭天上早朝,朝參結束後,就被李世民留下來,整天都在東宮忙碌,甚至以後他也將基本上在東宮行走了。
他早上出門的時候都是綠袍,這會回來頭上仍是黑色獬豸法冠,身上的綠袍卻已經換成了緋袍。
太子賜緋綾袍賜銀魚袋,方便他以後行走。
雖然辛苦忙碌了一天,但他卻很興奮,滿麵紅光。他一回來,不好意思來找大姐說話,便去找懷玉倆外甥女和小妹,給她們一人一塊糕點,是李世民賞他的,特意留了些帶回來。
大姐扭頭看了看,雖有些不太好意思,最後還是鼓起勇氣過去了。
“你當初是怎麼識中馬賓王的?”玄符問。
懷玉一邊把炭火加熱,一邊笑著道,“有些人天生就不凡。”
“你會看相,你肯定是早看出他麵相中的富貴吧?”樊玄符似有所悟。
“哈哈,我不會看走眼的。”懷玉也沒否認。“我初次在迎冬驛客棧見到老馬時,就覺得他玉樹臨風、才高八鬥,”
樊玄符卻道:“我怎麼聽說馬周之前青衫落拓,載酒江湖,遇到你時,欠了客棧的房錢酒錢,連夥計都能侮辱他?”
“是金子到哪都會發光。”
“埋在地下就發不了光,世上千裡馬常有,但伯樂不常有。”樊玄符道,“馬周這樣的書生,天下何其之多,出身寒微,懷才難遇,尤其是動亂之世,他要不遇你,這輩子隻怕也難出頭。”
懷玉把牛肉串放到炭火上烤,“出身寒微不是恥辱,能屈能伸方是大丈夫,我們不能選擇我們的出身,但卻可以選擇改變自己的人生。”
“命是注定的,哪那麼容易更改。”
“不,命運三分天注定,七份靠打拚。人不能不信命,但也不能全信命,我們的命運得自己作主,如果命運真要扼住我們的喉嚨,那我們大不了魚死網破,把命運扼我們的手給砍了······”
樊玄符騎射武藝很好,但也是讀過書的,不過畢竟是女孩,讀書也難免受三從四德這些束縛。
懷玉的這番話很驚人。
“今天我見過張監了,他說你很久沒去看他了,想你了,說你有了情郎忘了阿公。”
樊玄符臉飛紅,“哼,後麵那句話肯定是你自己說的,我阿公才不會說這話,他也不知道我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