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好一通折騰,田文終於算是回到了家,帶著一身的傷跟殘疾的手,當時76號的特務還專門上門為田文驗了傷,確定他斷了一根手指並且非常虛弱之後這事才算作罷,而為了田文被綁架的事,他家裡甚至還鬨到了時任汪偽工商部部長梅思平麵前。
反正這件事就鬨的很大,據說就連大漢奸李士群那邊都收到了投訴。
之後的好一陣子田文都在家裡靜養,但他心裡總有事情放不下,那就是邊區的戰士正在被饑餓跟病痛折磨,他在這裡卻幫不上忙,而那些糧食跟藥品的買賣,他一定要抓緊時間跟他的聯絡員進行聯係,畢竟現在能遇到個買賣大宗商品的人肯收儲銀券真的是相當不容易。
這天,田文在家休養半個月左右的時間,他本來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家裡的老媽子跟下人死活也不讓他出門,但就在他輾轉反側的時候,突然他家的窗戶被人敲響了,轉頭過來一看,竟是胡德友掛在那裡,像一隻貓似的。
田文連忙將窗戶打開:“你怎麼找來了?”
“我師父讓我問問你準備好了沒有,他的貨不能存太久,容易被查到。”
田文一聽就急了,他抿著嘴在那來回轉,過了好一陣子才開口說道:“這個事我也做不了主,還是要等我聯係上邊區才能做打算。”
“要快!”
胡德友說完就準備翻窗戶出去,田文趕緊拉住他:“走門啊!”
“走門?你家門口最少有七個特務在那埋伏。”胡德友說完翻身跳下窗戶,二樓對他來說如履平地,接著他一個輕巧的攀爬就從田家的圍牆上翻了出去。
田文看著他轉瞬就消失在了巷子口,心裡更是難掩的焦急,他思來想去決定就在今天放手一搏。
於是他給自己的表哥打了個電話,說自己在家快要悶死了,讓表哥開車來接他出去玩。他表哥現在是租界巡捕房的人,也算是混得風生水起的那種年輕人了,時不時也是能出入上流場所的類型。
而且他們表兄弟關係一直不錯,所以表哥自然是滿口答應了,並且表示今天晚上在徐公館就有一場舞會,還說會有不少的女大學生應邀參加。
田文現在哪裡對女大學生感興趣,他就是很著急的想要把情報傳遞出去,隻要能讓邊區的戰士早日拿到物資,不管是身上的槍眼兒還是左手的斷指都是值得的。
到了晚上的時候,表哥來他家吃了飯,在席間的時候就一直給姨媽也就是田文的母親說好話,最終田太太還是心軟的把田文給放了出去,兩人就這麼來到了租界之中的徐公館之內參加了這場青年舞會。
這種舞會在上流社會的年輕人裡很受歡迎,雖然外頭打仗打得血雨腥風,但在這小小的租界裡照樣還是歌舞升平、酒肉林立,算是這個時代年輕人最時髦的社交方式了。
田文來到這裡之後看著舞池裡燈紅酒綠的,他心裡就愈發的焦急,於是便找了個機會跟表哥說了一聲:“表哥,我有點氣悶,打算出去散散步。”
“那不行啊,姨媽交代過我,不能讓你離開視線。”
“放心吧,這是租界,沒有那麼多事的。”田文隨口應付道:“我去吃杯咖啡。”
“那行吧,你自己小心點。”
話說到這裡音樂響起,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金絲雀走上前來邀請表哥來上一曲,表哥自然是滿臉歡喜的迎了上去,而田文趁著這個空擋轉身就離開了公館,溜達到了江邊上。
他在江邊溜達,其實是能感覺出來身後有人一直在跟著他的,因為自己父母把事情鬨的還挺大,讓魔都的76號負責人有點下不來台,所以他們這段時間專門抽出人手來盯他,但凡要是他要出點什麼幺蛾子,他的下場一定比所有人都慘。
不過這些特務可能有點小看了田文了,他就這麼正常的溜達,正常的去到了一家咖啡廳,然後就坐在靠窗的位置,點上了一杯咖啡,坐在裡頭聽著留聲機傳來的音樂,就仿佛曾經在法國留學時那樣。
他沒有半點隱藏自己的意思,但其實這會兒卻已經接上頭了,因為這間咖啡廳就是自己人開的,而這也是組織內部在下級組織被切斷聯係之後的一個特殊的聯絡點,隻有在有人被捕叛變之後才會啟用的點,基本上也是最後的救命稻草。
田文跟老板很熟,因為這是他在八嘎留學時的同學,他們兩人既是同學又是同誌,老板大田文三四歲,在學業完成之後一同回到了魔都並且潛伏了下來,一個負責收集商業情報一個負責傳遞。
“今天怎麼有空來我這?”
他的同學笑盈盈的走上前,手上拿著一本菜單:“快來幫我試試新菜。”
說完他翻開菜譜點了幾道菜出來:“這幾道菜是新品,你要不要試試?”
田文抬起眼看了他一眼,然後搖了搖頭:“不了,我還是老樣子,給我一份冰激淩和一份小香腸。”
“確定嗎?”
“嗯,確定,還有麵和午餐肉。”
“真的?你吃得下麼?彆到時候吃出病來,我這可沒有藥。”
“藥我自己有,不用你的,剛才沒吃飽。”田文笑嗬嗬的說到:“不過說好啊,我身上隻有儲銀券,沒有美金。”
“儲銀券?你沒開玩笑吧?”
“當然沒有,我們老同學了,我還能跟你開玩笑。”
“行吧行吧,等著吧。”
外頭負責監聽的特務聽到這裡根本聽不出任何東西,就是兩個朋友之間的正常對話,但實際上就在這麼簡短的對話中,他們兩人已經完成了一次情報的交換。
對了,田文的同學名殊姓袁,如果沒有意外,今年的下半年袁同學就會成功通過岩井英一這一層關係,進入到汪偽內部並在短時間內成為高層。
而實際上現在的袁同學暴露在外的身份其實就是“為八嘎辦事還得了八嘎天皇嘉獎”的超級大漢奸。
就剛才他問田文要不要試試新菜的意思就是問他有沒有接到上級的命令,因為沒有特科的命令他是不允許特意過來碰頭的。但田文說沒有,老樣子就是還沒有接到密令,香腸代表自己有暴露風險,冰激淩則代表自己有重要的信息。
在袁同學確定之後,於是他就說自己還要麵跟午餐肉,這就代表說他手上的資源裡有這兩種東西,而後袁同學問他有沒有藥,他說有,並且沒吃飽就代表能吃下大量,而且最後說自己沒有美金隻有儲銀券就代表說是接受儲銀券交易。
看似平淡無奇的對話,裡頭就已經把這些重要的消息完全傳遞了出去,這既顯示出了地下工作者智慧同時也讓這個時代的恐怖表現得淋漓儘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