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樂街頭,並不蕭索,但與彰武城和淩源城的人山人海相比,倒是顯得十分蕭索,街上買賣的,大多是兵器與鹽鐵,在這種冷色調下,整座陽樂城,看起來十分肅殺。
走在陽樂縣城主街上,東方春生所見所聞,心中有感,又開始感慨了起來,“自堯舜以來,江山改命、神器易主,往往起於人心、發於蕭薔,倘若民心淪喪,任你金城石室、鐵壁銅牆,也無法逆天改命啊!大到帝國江山,小到世族幫派,皆是如此。”
看著連地麵都是堅硬坑窪石路的街道,向來都是樂觀開朗的夏晴,也跟著東方春生感歎了起來,“當今天下,朝無苛政,民猶貧,家無兵禍,國仍亂,歸根到底,人心思變,物欲橫流啊!”
東方春生忽然平靜下來,他接著夏晴的話,緩緩說道,“財聚於富戶、權集於豪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縱觀帝國江山,如劉德生、樊觀北、金昭這一類忘本的人,當今天下,實在太多啦!不過近年來,隨著陛下整肅朝堂,情況似乎好轉了許多!”
夏晴接續道,“北方大秦,國力蒸蒸日上,隨時可能揮兵南下。世族頑疾,當速戰速決啊!”
東方春生習慣性地揉搓著腰間已經溜光鋥亮的銅錢,笑道,“陛下身旁有呂錚那個不世奇才輔佐,十幾年前又著手成立了大漢十二內衛,近幾年,陛下不斷選派忠直官員赴任地方,想必這幾年,天下便要換個顏色嘍。”
夏晴有些擔憂,“就怕世族們窮途末路,來一個狗急跳牆,倘若他們同心合力,外有大秦這個強援支撐,帝國。”
夏晴欲言又止,神色黯然,看來,他這位隱居在市井之中的前朝廷命官,仍有一顆憂國憂民之心呐。
東方春生沒有注意到夏晴的表情變化,老爺子雙眉橫起,“放心吧,呂錚不是晁錯,陛下,也不是漢景帝。以世族們如今的實力,想掀起如四百年前七國之亂那般的場麵,已經斷不可能。”
講話之際,原本落在後麵東張西望的死士辰,忽然邁開大步走在了眾人前麵,恰在此時,兩名柴夫背柴挎刀,從對麵直直走來,死士辰揭開劍柄破布,‘辰’字露出,兩名柴夫立刻轉身走在死士辰前方,死士辰向身後諸人使了個眼色,隨後緊緊跟住兩名柴夫,三人一路保持距離,卻小聲嘀咕。
落霞晚照,陽樂城儘皆籠罩在金光之中。
眾人跟在兩名柴夫身後,走街竄巷,左拐右拐之下,諸人置身於一處人聲寂寥、偏僻寧靜的三合小院中,死士辰交待了眾人一番後,便同兩名‘柴夫’一起出了門。
眾人留在小庭院內,環顧周遭。
隻見小院庭蘚侵階、柳春相續、荒草成山,看樣子已是久無人住,但廚具餐具用具卻一應俱全,臥榻乾淨整潔。
劉懿在院內溜達一圈,繼而走到東方春生麵前,對他道,“東方爺爺,院內簡陋,屋內日常所用之物卻一應俱全,懿兒以為,院內荒草枯藤,儘為斥虎幫門人掩蓋行跡所用,我等若為其打掃院落,反而弄巧成拙。倒不如收拾一下屋子,直接入住了吧!”
東方春生微微一笑,道了一聲,“善!”
於是,東方羽和一顯收拾起了屋子,年邁的東方春生在院中曬著太陽,昏昏欲睡。
春風淺唱,夏晴則帶著劉懿走出小院,打算買些食材,暮雲合璧之時,小小的三合院多了一絲煙火氣,飯菜上桌之際,一陣冷風從院外傳來,死士辰持劍歸來,舉壺猛灌了一口清酒,大笑道,“人,殺完了!”
眾人驚掉了下巴!
死士辰定了定神,將一壺酒一飲而儘,緩緩道來。
剛剛領路兩名柴夫的真實身份,乃是斥虎殺手,此行刺殺,為保萬無一失,幫主塞北黎派遣幫中八組二十四名兄弟前來相助,入城之時,斥虎幫幫眾便已經查明真相,金昭確係私販糧草、勾結邊軍、壓榨百姓,條條罪證均已落實,樁樁件件躍然紙上,此人的確當誅!
位於陽樂城中央的西樺樓,是陽樂縣的最大酒肆,也是乞靈幫總壇囤聚之地,今日,乃是金昭老母古稀大壽,金昭攜女金蟬及幫內要員大,擺流水宴席,這種當口,往往人多、禮多、事多,正是刺賊除惡的好日子,機不可失,死士辰當機立斷,決定立刻動手。
斥虎出手,很少失敗,今日,金昭必須死!
西樺花似錦,俱是賀壽人。
趁亂,死士辰口銜避水珠,悄悄隱跡於後廚水缸之中,八組斥虎殺手或混跡於客人之中,或是遊蕩在酒肆之外,或是喬裝打扮成夥計小二,蟄伏在西樺樓四麵八方。
金昭腰圓膀闊、魁梧健壯,此刻,他著一身紅袍,忙著進進出出招待賓客,並無心料理這些瑣事,在遼西郡橫行霸道的他,也未料到會有人膽敢刺殺他這位遼西的‘土皇帝’,乞靈幫幫眾雖多,質量卻實在不敢恭維,何況今日喜氣洋洋眾人放鬆警惕,竟無一人發覺此中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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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燈火五更劍,正待此刻明光時。
開宴不久,樓外呼聲喝聲一時連綿不斷,金昭派出手下一探,原來是西樺樓正對麵兒的煙霞客棧起了明火,再加上天乾物燥、因風飄蕩,火勢逐漸失控,火勢衝天,搞的西樺樓內烏煙瘴氣、煙霧繚繞,嗆的老壽星止不住地咳嗽。
金昭怒從心起,但在眾人麵前,又不好發泄,隻得命令手下趕緊前往煙霞客棧,協助滅火,而後緊閉扃牖,阻塞濃煙,打算繼續開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