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河觀外,碧痕初化池塘草;
水河觀裡,上境神人滿天揚。
“哈哈!一覺醒來,我便看到農家魁首在欺負沒有功夫的小孩兒,有趣,有趣!徒兒,千萬把這一段記到《墨語》裡,就叫‘農家天動魁首,力壓稚學少年’。當真天下一絕啊!”
葵老悻悻然看著人聲傳來之處,輕哼了一聲。
劉懿尋聲望去,不禁眼前一亮。
沙啞熟悉地聲音,蓑衣灰衫的的行頭,烏黑鋥亮的钜子尺,還有身邊那位皮帽狐裘、放蕩不羈的少年,不是寒李與公孫浩瑾,又還能是誰呢?
劉懿心中大喜,有這位墨家钜子在,今日我等無憂了!
劉懿急忙向寒李拱手,哭咧咧地道,“前輩,您總算來了,您在不來救場,晚輩的屁股,就要變成四瓣嘍。”
寒李向劉懿微微點了點頭,葵老也鬆開了抓著劉懿的、布滿老繭的大手,夏晴忙帶著諸小躲在了一旁,觀望起來。
諸子九流中弟子最多的農、墨兩家擎天人物,在老君像下對視起來。
葵老因常年暴曬而溝壑縱橫的老臉,誇張地挒開,嘲諷之意甚多,嘲諷道,“早就探到你那把破尺子的壓抑氣息,這等天外不祥之物,你墨家居然做成了兵器,你墨家人還真把自己當天了?不,天都沒有你膽子大!”
“我有天誌,譬若輪人之有規,匠人之有矩。輪匠執其規矩,以度天下之方圜。”寒李壓了壓鬥笠,不屑道,“愛人利人,順天之意,乃天誌之要,既承天誌,自當以天物為之。你那把整日鏟屎的鋤頭,怎懂我之大道!荒謬!”
“老夫剛過了淩源山脈,就聽到這裡嘰嘰喳喳!當著後生的麵兒大吵大鬨,也不嫌害臊?”
從賢達學宮一路北上的老蘇禦,騎著一隻麅子,悠閒地從南門而入,入得場中,當即與葵老、寒李呈三角之勢,麅子停步後,蘇禦左看看,右看看,笑嗬嗬地道,“農家一幫泥腿子,墨家一幫撈偏門兒的,都是算不上大雅、登不上大堂的小學小派,也敢言天誌?也敢說學問?也敢餓著我儒家三千學子?”
寒李看清來人,笑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蘇大宮主駕到,失敬!失敬!”
葵老當仁不讓,斥罵道,“蘇禦,你騎個傻麅子,平日裡裝的人模狗樣的,滿口仁義道德,實則腹無良策,卻對天下毫無用處。當年,秦賊犯境,你儒家門生個個官居要職,卻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國,聽到敵軍殺來,跑的比我們這幫泥腿子還快,敵人不費一兵一卒,便占據了我大片河山。”
葵老向蘇禦吐了一口唾沫,“如今,世族割據,長城萬裡儘是瘡痍,國力無法凝一,拜誰所賜?那都是拜你儒家所賜,你們這群吃人飯不拉人屎的東西,呸!”
葵老嘴下不饒人,一語便點出了儒家當年的醜事,氣的蘇禦臉色鐵青。
寒李順水推舟,笑道,“蘇大宮主,當年,你賢達學宮分家,從此儒家一分為二,引得世人悲憫。您老人家不去嗔州一統儒學,來北方作甚?怎麼?又有人鬨著和你分家啦?”
葵老和寒李,說的是近代儒家的兩件醜事,第一件是四十六年前秦漢大戰時,許多儒生貪生怕死,臨陣逃跑或降敵,白白讓大秦得到了大片土地、糧草和軍資;第二件事是儒家在蘇禦一代,儒家弟子對對儒道的發展產生了極大的分歧,這種不可調和的分歧,直接導致了原如一塊兒鐵板的儒家,分裂成了兩派,這事兒下文細說,但這件事,卻成為了蘇禦乃至整個儒家的巨大醜事,蘇禦也被傳為天下笑柄。
這兩件事情,也是當今兩代天子決議革新大政的導火索。
寒李和葵老嘴上占了便宜,不約而同縱聲大笑。
三個人都是千年的狐狸,蘇禦又怎會被寒李和葵老輕易拿捏?
蘇禦一聲大笑,蔑視地道,“當年一戰,儒家弟子卻有失職之處,可在戰後,儒家依舊獨攬聖心四十餘年,你等如何?羨慕了?嫉妒了?”
蘇禦聲音綿長,“何況,我賢達學宮就算分家,也比什麼農家啊、墨家啊,那些不入流的諸子門派強得多,瞧瞧,分家後的賢達學宮,仍然是江湖的頂尖門派,絕不是你等小門小戶能夠比擬的。”
被偏愛的總有恃無恐,蘇禦短短兩句話,便把寒李和葵老整破防了,倆人兒氣的七竅生煙,上前和蘇禦開始唇槍舌戰。
劉懿、夏晴、應成、李延風直愣愣站在一旁,看著場中三人唾沫橫飛,如三隻鬥雞一般你來我往,想笑,又不敢笑。
應成‘情’到深處,捂著嘴轉頭向夏晴問道,“夏老大,這,這就是江湖大佬的風範麼?”
夏晴年輕時也算遊曆過江湖,最知江湖人灑脫不羈、放浪形骸的豪爽性格,遂輕拍應成腦瓜兒,笑道,“隻有初入江湖的雛兒,才會腰懸名劍、穿金戴銀,真正的得道大才,才不屑如此呢!”
劉懿轉頭看向夏晴,支支吾吾底問道,“夏老大,你和爹當年行走江湖,也是這副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