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用兵無非一正一奇。
用兵正者,占儘天時、地利、人和,其國政通人和,其軍兵鋒雄健,戰鼓催征,長劍所指,無不勝也!
用兵奇者,用神機以製敵,借草木為兵刃,化天地氣象,攻其不備,出其不意,斬敵於全勝之機也!
在陰陽家的世界觀裡,天下億兆疆土劃分九大洲,大漢獨占中洲,大秦獨占北洲,東洲、南洲茫茫大海島嶼寂寥,西域諸國占西洲。
所以,若論當世最強之國,無非大秦與大漢也。
兩國國力相當、兵力相當、人口相當,就連疆土和高手,也幾乎相當。
在如此‘相當’的境地下,此次兩國出兵高句麗國的人數和質量,便成為這場戰爭勝負的決定性因素。
此番高句麗會戰,秦國出動十萬虎狼,漢國出動了十五萬勁卒,秦國一方,皆是青年將軍,漢軍中,則老中青相得益彰,這筆擺在台麵上的賬,不管怎麼算,都是漢國計高一招。
在這樣的劣勢下,苻文深深明白,隻有‘用兵以極險之道,方有扭轉乾坤之奇效’。
所以,他采用了淩霄的計策,深入原本是漢土的太白山脈,靜默設伏。
今日,他的長途跋涉,終於換來敵人的四麵楚歌。
幽靜的太白山脈,忽然間被洶洶戰鼓驚擾,一時間蹄聲震天,殺氣騰空,轟鳴壯闊的牛角聲,差一點引起了雪崩。
隨著山上行軍鼓鼓聲大作和牛角號淒厲長鳴,白山之上浮出一線黑色。
劉淮抬頭仰望,隻見兩側雪山之上旌旗蔽野,戈戟如林,山上的甲士們清一色黑甲白裘,對漢軍怒目而視,他們手提長劍長槍,厲叱連聲,殺氣淩人。
百步開外,那隨風獵獵的旌旗上,‘秦’‘帝江’‘拓跋’‘鄧’‘慕容’‘敖’等字樣,映入諸人眼簾,十分紮眼。
“報!報!大都督!”一名令兵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來,跪地稟報,大聲道,“大都督,秦軍已於兩山山頂列陣,對我軍形成兩麵夾擊之勢。”
劉淮惱怒之間,將那令兵一腳踹開,“老子不瞎!”
令兵來不及整理衣冠,蜷縮在雪地上,用儘力氣履行職責,“如何對敵,請大都督示下!”
空山靈寂驟然熱鬨,戰場的廝殺聲如潮水般陣陣傳來。
劉淮聞聲冷哼一聲,他瞧了瞧身邊諸將,除了五軍將軍在各自軍中統帥兵馬,自己所帶的將校,基本上都在這兒,這讓他底氣大增。
豪情萬丈間,劉淮一把奪過桓溫腰間的佩劍,拔劍出鞘,指向山頂一麵將旗,聲音尖翠,喝道,“我大漢的將士們,建功立業,就在今日,各自領兵,殺敵飲血,揚我漢威,殺啊!”
此話落下,劉賁、陳步業、李長虹、桓溫、王彪之、程虢等人,紛紛駐足,左顧右盼,眼裡透著疑惑和詢問。
劉淮見眾將不動,以為眾將不願聽己號令,表情抽搐,由方才的大怒,變為盛怒,怒喝道,“你等想造反嗎?還不快去領兵戰鬥?”
這一次,桓溫先開了口,但見他唯唯諾諾敵道,“大,大都督,我等該從何進攻?又該攻向何處?請大都督明示。”
對於這個問題,桓溫本不想問,但在生死關頭,他又不得不問,與其讓外人詢問讓劉淮更加難堪,倒不如桓溫這個老師去問,顯得更加合情合理。
麵對這個問題,劉淮瞠目結舌,呆立當場。
桓溫問的這個問題,他從來沒想過,在劉淮的潛意識裡,打仗無非一擁而上,兩個打一個最好,一個打一個看命,一個被兩個打就得等死,什麼排兵布陣,什麼糧草軍備,都無關大雅,隻要人多,其餘全都是小事兒。
現在桓溫這一問,倒讓劉淮大勞神思,他支支吾吾半晌,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場麵一度尷尬。
北山上的苻文,孤傲地站在山頂俯視下方,一雙灰眸裡裸露著數不儘的殺意,額頭那虎形胎記遊走著湛藍色的光芒,手上握著一塊兒玉佩。
若有人近前一看,那玉佩冰清透亮,腹有黃斑,做青鸞狀,熟識符文的人都知道,這是苻文娘留給他的遺物,青鸞玉鳥。
符文娘已經逝去五載,五年裡不管大事小情,苻文從未隨身攜帶此物,今日佩戴,可見其對此戰的重視。
今日一戰,我苻文若不能得勝,便於娘的遺物,同葬太白山!
麵對雪穀裡漢軍的躊躇,苻文可不會給劉淮探索對策的時間,見己方兵甲已備,兩麵夾擊之勢已成,苻文舔了舔乾涸的嘴唇,寒聲道,“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