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茶課司監管的各大茶場,從今年開始擴充,五年後產出茶葉要翻倍。”
“江南的蠶絲收購價格暫時不變,但桑田的田賦降低到五十賦一。”
“另外,收購國朝各地礦山的速度需要加快,今年的皇店也要篩選一批人出來,讓燕山畢業的學子進去,提高提高效率。”
朱由檢製定的三個政策,直接惠農的有兩個,一個是甘蔗收購價格上漲,一個是桑田田賦降低。
之所以沒有提高蠶絲收購價,是為了民間的小作坊考慮。
以南場的規模和渠道,自然可以提高蠶絲的收購價格,但那樣的話,民間的小作坊和家庭作坊就活不下去了。
他們沒有遠洋貿易的渠道,隻能用高價買入材料,然後以大明市場的平價賣出布匹。
小作坊會慢慢退出曆史舞台,但不是現在。
朱由檢需要給百姓一條活路,不管是流民還是自耕農,或者是城鎮百姓。
“朝廷的災民雇工,眼下有多少人了?”
朱由檢詢問陸文昭,而陸文昭對此心知肚明:“大概一百二十餘萬人。”
災民的雇工數量變少了,這是朱由檢的第一反應,但他沒有詢問為什麼變少,而是問道:
“國帑積攢的錢糧還有多少?今歲能收上來多少?”
“刨除準備用於幣製的金銀,國帑還有銀三百七十六萬餘兩,一千零七十二萬石。”陸文昭老實回應道:
“今歲四月以來多地下雨,戶部對田賦的預判上升到了五千八百萬石左右,稅銀應該在二千七百萬兩左右。”
賦稅收取總額恢複了一些,這是一個好消息,但朱由檢知道,需要花錢的地方也變多了。
大旱會持續,但會迎來三四年左右的低穀期。
這個低穀期不是代表大旱會消退,而是大旱的規模不會比前麵這三年大了。
第一波大旱的巔峰在去年,並且在緩緩褪去,直到三四年後會迎來第二波大旱。
大明需要在地方抗旱的情況下,增強百姓的抗旱能力,總結第一次抗旱中對抗天災**的經驗來準備抵抗第二波大旱。
這次的三年大旱導致多少土地被兼並,多少貪官汙吏貪墨賑災款項,幫助士紳豪強壓榨百姓,這些都得總結,並在下一場大旱中預防。
這一場大旱裡,地方官府靠不住的秉性徹底暴露出來。
官員說到底也是士紳的一份子,指望他們所有人有良心的賑濟災民,不如寄希望於黃老爺捐獻家產。
銀行的事情必須推進,戶籍存折製度也得推進。
用戶籍存折直接發放工錢,要比撥發錢糧給地方官府,再由地方官府轉發給百姓要直接多了。
說到底就是,這次大旱裡,朝廷和饑民中間的中間商太多了,每個人都要吃一層回扣,吃到後麵饑民沒得吃了。
銀行要是弄好了,“以工代賑”的工錢發放就隻需要經過一個中間商。
哪怕這個中間商也有貪汙現象,但想要追查的話,難度降低不說,速度也很快。
朱由檢存了大量的金銀來推行幣製,現在隻等李長庚出手,銀行就能很快建立起來。
他轉身走回到了位置上,坐下後對陸文昭交代道:
“你親自前往戶部的金融司告訴李長庚,下個月的恩科,他可以單獨添加一科,選出他想要的人來。”
“總之,不管他要錢糧還是人才,隻要朝廷有的,朝廷就給他支持,明年年末之前,我一定要見到銀行在大明各地矗立而起。”
“殿下……”陸文昭小心詢問道:
“這奏疏,不發給內閣?直接發給金融司嗎?”
“……”他的話讓朱由檢沉默數秒:
“發給內閣,也發給金融司,內閣不批就走中旨,李長庚自己會接。”
“是……”陸文昭見狀,便帶著腦中的消息退了下去,隨後親自動手寫出兩份一模一樣的奏疏,發往了金融司和內閣。
內閣拿到消息的時候天還沒亮,整個文華殿裡依舊還是隻有袁可立和孫承宗。
這份關於銀行的奏疏送到他們二人麵前時,二人很快就明白了朱由檢想要乾嘛。
“殿下這是要越過地方,直接給饑民發錢糧。”
將奏疏放在桌上,袁可立看清本質,並且他也認為這是個不錯的手段。
“這奏疏若是批紅下發,百官的注意就要從孫傳庭那裡,轉移到殿下這邊了。”
孫承宗拿起奏疏仔細看了看,一邊看一邊說。
“壓力在殿下這邊,總比在孫傳庭那邊要好。”
“在殿下這邊,總歸還能商量,還能議論。”袁可立端起茶杯,沏了沏,瞧著茶水之中泡開的茶葉,繼續開口:
“若在孫傳庭那邊,那群人就是要命了。”
“礦山要推進,眼下蔗糖的事情朝廷也開始插手,兩者齊下,本就有些艱難,偏偏又要弄出一個銀行,我總覺得……”孫承宗欲言又止。
“沒那麼誇張……”袁可立抿了一口茶:
“工場、皇店、銀行,這一環扣一環,隻要人換得足夠勤快,沒幾個人插的進去手。”
“這三環扣起來,孫傳庭也不用查貪腐了,直接查銀行就行。”
“殿下把他從裡麵摘了出來,不過以我對孫傳庭的了解,他願不願意從泥潭裡被摘出來還是一個未知數。”
袁可立把茶杯放在了桌上,而孫承宗也皺眉道:“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袁可立靠在了椅子上:
“旁人看來,與士紳豪強,貪官汙吏鬥爭,純屬是飛蛾撲火。”
“但在他孫傳庭看來,恐怕這才是一個官員該做的事情。”
“殿下把孫傳庭想簡單了,低估了他的執拗,高估了他的順從。”
“……”聽著這話,孫承宗覺得事情有些棘手,試探性問道:
“若是這孫傳庭不願意被摘出來,那銀行和貪腐一起進行,這……”
“下麵的人要鬨翻天,這是擋不住的。”袁可立老神在在,顯然在看到奏疏的時候就明白了時局不可更改。
“我大明即便在洪武年間,依舊有百官逼宮,逼奏。”
“眼下算起來,也算承平三年有餘了。”
“三年裡,外廷和內廷都積壓了不少脾氣,趁著這個時候宣泄一番,再由萬歲或殿下走出來收尾,這事情便定下來了。”
“唯一的變數是孫傳庭,他退還是不退,現在不在殿下,在他自己。”
“可伱說他不會退。”孫承宗眉頭緊皺,袁可立微微頜首:
“他是不會退,因為換做是我,我也不會退。”
袁可立難得和孫傳庭站在了同一陣腳,孫承宗有些吃驚的看向他,但袁可立卻淡然道:
“是人哪能沒有三分脾氣,他孫傳庭被下麵的人攔追堵截,弄得灰頭土臉。”
“現在手裡有了尚方寶劍,不殺幾個人,你以為他會老老實實的被摘出去?”
“投筆從戎的人,哪能受得了這個氣?”
“你的意思是……萬歲這尚方寶劍發錯了?”孫承宗盤恒著。
“沒發錯,恰好發的很對。”袁可立將桌上的烏紗帽戴回了頭上:
“下麵人的氣焰,是該殺一殺,得讓他們知道大明朝的穹頂之上,是誰在主持大局。”
“彆以為他們眼下一黨獨大就可以一手遮天了,隻要上位想,他們該死的時候還是得死。”
“我看他們的腦子是被銀子給塞住了,有了三分能耐,就想和萬歲、殿下掰手腕。”
“現在萬歲給孫傳庭尚方寶劍,我敢篤定,他們不僅收拾不了孫傳庭,反而要被孫傳庭收拾,說不定還得落下一身灰。”
“可川東的旱情和案子已經結束了啊?”孫承宗皺眉,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是……”袁可立老神在在:
“川東的事情是結束了,但你彆忘了,四川富碩的地方是川西,是成都那幾個府。”
“川東貪腐,順藤摸瓜之下,川西又安能清廉無事?”
“隻怕那孫傳庭,一旦得知尚方寶劍的消息,便會直接乘車前往成都……”
袁可立的話讓孫承宗的思緒飄往了四川,但很快他回過神來,看向桌上那奏疏:
“如果是這樣,那這奏疏……”
“批紅吧。”袁可立歎了一口氣:
“即便你我不批紅,殿下也會讓李長庚接中旨。”
“事情是擋不住的,孫傳庭要殺人,殿下也要殺人,下麵的人若是還有三分腦子,眼下服個軟說不定還能自救。”
“隻是我看顧秉謙、馮銓、施鳳來三人居於家中閉門謝客,看來那群人已經成了棄子。”
“你我就好好在這文華殿當值,不出意外,恐怕接下來你我有得忙了……”
本章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