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你娘的毴!賊老天三個月不下雨不下雪,是想來年旱死老子是吧!”
時間一晃而過,伴隨著張獻忠的一聲痛罵,天啟十九年的腳步來到了臘月中旬。
站在河西蘭州府的黃河北岸,張獻忠對著天空罵罵咧咧。
他之所以破口大罵是有原因的,由於安西、北庭兩省被拿下,曹變蛟被委任為安西總兵,曹猛被任命為北庭總兵後,各地總兵都遭到了調動。
李自成、劉宗敏、李過三人本來是各地三省總兵,但由於都督府要培養少壯派,加上內地無憂,大明戰線向西延伸至中亞一帶,因此他們三人都被委任留守安西、北庭。
軍事方麵,滿桂對安西設置了四個要地,並對朝中上疏。
這四個地方分彆是疏勒(喀什)、碎葉、安西(伊犁)、輪台(烏魯木齊)等四個地方。
李自成為疏勒總兵,李定國為碎葉總兵,朱輔炬為安西總兵,李過為輪台總兵。
這四個地方分彆防守瓦罕走廊,拱衛伊犁河穀和作為安西、北庭和內地中轉的四個要地,也被稱為天啟一朝的安西四鎮。
四鎮兵馬經過調整,碎葉兩營,疏勒三營,安西三營,輪台兩營,合計十營三萬人。
至於北庭,滿桂調劉宗敏駐守玄池城,又從內地調羅汝才和新生代的一些將領駐守在大漠、金山、庭州等四鎮,為北庭四鎮,合計兵力八營兩萬四千餘人。
安西與北庭合計是十八營,占據北軍都督府近二分之一的兵力,擁兵五萬四千人。
按照曾經的生產力,西域想要養活這五萬四千人,最少得有三十萬百姓和一百萬畝耕地才行。
但放到現在,隻需要六萬百姓和兩萬台拖拉機就足夠。
不過,都督府不可能一手掌握兩省軍政大權,因此在十月中旬,燕山派之中的高官張懋才、賀昌守二人被調往安西、北庭分彆擔任布政使。
作為日後大明陸上防禦壓力最大的兩省,它們注定要調動大明的大量資源。
也因此,內地的許多將領、官員都被抽調派往了兩地。
朱慈燃不如朱由檢的手段老練,但奈何他臉皮厚。
他乾脆把各黨派的二把手、三把手都丟到了安西和北庭。
各黨派的重臣被丟到了兩省,僅當地衙門的官員數量就多達三萬餘人,而兩省的移民卻不過區區三萬人,說是一對一服務也不為過。
京中官員上疏不在少數,隻是卻被朱慈燃留中不發。
到了月末,各黨派官員認命了,即便已經進入冬月,他們還是組織了不少百姓前往當地,希望用這些“功績”來把重臣換回京城。
當然,這些都是文官和朱慈燃的博弈,和張獻忠是沒什麼關係的。
但奈何大量將領被抽調,他這個開平府總兵也被調到河西,順帶升為了河西總兵。
這本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但自從他從開平府調任為河西開始,河西的旱情就開始不斷擴大。
六七月好歹還有幾場雨,到了他就任後,三個月的時間,河西東部三府是滴雨未下,搞得蘭州營的菜田和麥田都乾涸了。
張獻忠又是忙於興修水利,又是忙於和當地衙門協調。
好不容易把水利弄好,結果冬季一來,旱情更甚。
這下不止是蘭州營在求救,臨洮府和西寧府、涼州府也紛紛遭遇大旱,各地軍營的軍需旗根本沒有產出。
不得已,張獻忠隻能舔著老臉給滿桂寫去軍情,說清楚了河西省物價飛漲,已經無法滿足當地軍營,因此需要先補充當地的河西五營,才能向河西運送物資。
好在滿桂也不是不通世事,他並沒有苛責張獻忠,而是回信說他會上疏朝廷,讓朝廷給各營調送物資。
一場大旱,讓本來還稍有富餘的河西省立馬省力不濟,如果大明沒有火車,恐怕西征的軍隊都得撤回來。
好在京嘉鐵路已經修通,並且開始修建安西、北庭兩條鐵路,四川和雲南、交趾、麓川的物資都能源源不斷的送到嘉峪關,再轉車馬運送前往西域。
張獻忠剛上任,就給都督府的老大寫信訴苦,這在外人看來不免有些找事的嫌疑。
隻是張獻忠苦啊,河西五百多萬人,一旦遭遇大旱,那物價飛漲嚴重,連本地的一萬五千兵馬都養不活,更何談供給西域。
因此站在黃河邊上,他隻能痛罵老天爺。
和他一樣痛罵的,還有陝西、山西、山東、北直隸、湖廣、南直隸等各省總兵。
大旱的態勢更嚴重了,誰都看得出來……
“入秋以來隴西遭遇大雨雹,受災百姓不下二十萬,田畝百餘萬畝,乞請蠲免。”
“南直隸江北五府二縣遭受旱情荒災,請蠲免明歲田賦。”
“是年冬月,兩京、河南、山東、山西、河西、陝西大旱、物價飛漲,鬥米百文。”
天啟十九年末的旱情來的比以往要更為猛烈,哪怕到了冬月本該下雪的日子,燕趙大地也不見大雪,隻能零星看到一些雪花落下。
作為監國的朱慈燃,算是體驗了一把朱由檢在他這個年紀所經曆的一些事情。
他聽著張修念出的一件件事情,不由覺得頭疼。
相比較之下,孫傳庭很冷靜的坐在一旁,思考著對策,堵胤錫同樣。
“殿下,這是好事……”
在這種眾人頭疼的時候,孫可望站出來作揖道:
“北方各省百姓不願意遷移去安西北庭和南方麓川、交趾、南州、北方關外四省。”
“但眼下米價驟升,許多活不下去的百姓隻有遷移這一條路可以選擇。”
“依臣下之見,眼下不可抑製糧價,而是應該放任,同時傳召天下,說關外、西域、南方各省人口已然飽和,明歲六月截止各省百姓遷移。”
孫可望的話一說出來,所有人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孫傳庭最討厭這種傷民的話題,朱慈燃和堵胤錫也是一樣。
隻是不等他們發作,孫可望隱晦掃視他們的表情後便繼而接著說道:
“臣下五代白身,最知百姓所想。”
“朝廷越想他們去,他們就越不想去,反而朝廷不讓他們去,甚至朝廷開始收縮行為,他們反而會乖乖跟著朝廷走。”
“這樣做,似乎有些傷民……”旁邊坐著的劉順忍不住開口,說出了眾人心中所想。
畢竟他們經曆了齊王執政的那十四年,而齊王用政,大多寬以百姓,嚴苛於官員士紳。
現在突然放任百姓不管,還要利用旱情和饑荒做文章,這不免讓人心中厭惡。
隻是麵對劉順和孫傳庭等人的想法,孫可望卻用親身經曆來打動他們。
他攤開雙手,示意眾人看看他的手。
眾人仔細去看,那手上長滿老繭,甚至還有一些已經愈合數年的凍瘡痕跡。
“殿下,臣這滿手的老繭凍瘡,都是天啟七年以前落下的。”
孫可望收起手,再度作揖道:
“當初齊王殿下要遷移我陝北百萬百姓前往河套,多少百姓先後抗拒,因此可見,即便是齊王的詔令,百姓都不一定遵從。”
“百姓愚昧,無知,但也勤奮、樸實。”
“他們不敢去,是因為他們不了解,而臣的父親便是這樣的人。”
“即便齊王殿下當年對我陝北百姓如此,我們也硬是拖到了天啟七年的大旱才踏上了遷移的道路上。”
“直到抵達朔方前,家父還在說河套貧苦,種幾年地等旱情結束便回陝北。”
“可當他們都到了河套之後,在見識過河套的風景和水草後,有還有誰會叫囂著要回陝北呢?”
孫可望講出自己的經曆,和他眼中的百姓,並作揖繼續說道:
“在臣看來,眼下的百姓都不願意去西域,便是因為無知且愚昧。”
“隻要有地、有水泥、有人,在臣看來,任何地方都相差不多,都能讓百姓吃飽飯。”
“若是殿下信得過臣,可以派臣去安西、北庭任意一省。”
“臣斷言,隻需要三年,臣就能讓碎葉鎮自給自足!”
孫可望的豪言讓眾人不由沉默,在大明,似乎隻要誰敢說百姓愚蠢無知,那基本政治生涯就被判了死刑。
這樣的結果並沒有讓百官更為尊重百姓,反而是百官都在暗地裡罵,當麵一套背後一套。
相反孫可望雖然罵百姓愚昧無知,但他敢於去西域,敢於陪西域百姓白手起家,這就比許多官員都強上一籌了。
孫傳庭聽著孫可望的話,從一開始的厭惡到認可,最後到欣賞。
可以說,單從孫可望的執政理念來看,他這個人本質上還是希望讓百姓吃飽飯的。
他的性格張揚且具有野心,但這並不是問題。
正因為他張揚、具有野心,且十分自傲,因此他才不會在意彆人怎麼看他。
什麼人情世故,什麼委曲求全……這些在孫可望看來紛紛都是脫褲子放屁。
隻要他拿得出作為官員的功績,那誰也不能對他挑刺,除了坐在最高位的那幾位!
想到這裡,他隱晦看了一眼孫傳庭和朱慈燃。
“你眼下還是從七品的小官,去了安西也沒什麼用,頂著東宮的帽子出去,保不定還讓人欺負。”
朱慈燃對孫可望還是挺有好感的,畢竟能辦事,而且辦得好,又沒有大部分官員的“一板一眼”,很符合他的胃口。
“你今年考核結束之後,先從宛平縣縣令做起吧。”
朱慈燃給孫可望安排了一個宛平縣縣令的職位,而宛平縣就是北京城兩個縣之一。
他的本意是讓孫可望在正七品縣令的位置上韜光養晦,鍍鍍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