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輕敲扶手,淡道:“有哪一家對叛亂如此寬容?”
聽到叛亂兩字,那小頭目冷汗立刻就下來了,豆大的汗珠從麵頰滾落。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聲道:“城主大人,他們真是受人蠱惑,一時糊塗而已!再者說,殺了他們,對您聲望也不利啊!”
“好像我在聽潮城的名聲本來就不怎麼好,還需要在意嗎?”
“需要!當然需要!”小頭目連聲道,“其實很多人不來,並非不敬,隻是畏懼您的聲威而已。相信他們馬上就會想明白了。”
千夜似笑非笑地看著麵前雖然已經汗濕脊背,但還口齒利落的小頭目,道:“你倒是會替彆人著想。就不怕我一怒之下,把你也斬了?”
那人道:“卑職沒什麼本事,殺了卑職隻會汙了大人的手。”
千夜哈哈一笑,道:“你倒真是膽大。也好,看在你這麼不怕死的份上,那就饒他們死罪。不過懲戒卻是必須得有,這樣吧,死了的屍體都拋到城外,不許下葬。傷了的著人先行救治,然後逐出城去,不得返回。”
“是,大人!”下麵人答應得極爽快,自行湊一起商量幾句後,就分出幾人出去執行。
千夜隻在上麵看著,任由他們動作。這些低級軍官都是老兵油子了,顯然不覺得他能夠在城主的位置上坐多久。等千夜離開或是被人趕走,被逐的人自然可以回來。
千夜心中冷笑,也不說破,又吩咐道:“去通知城內各個家族,命家主下午到城主府來見我。有誰不到,以叛亂論處!另外,讓府內衛隊集合,帶我去杜大統領的府上看看。”
這一道道命令都透著殺氣,可是在千夜一劍重創杜遠的威勢麵前,誰敢說個不字?
片刻功夫,數輛軍車就駛出城主府,開往杜遠在聽潮城的府邸。
這幾輛軍車都是笨重貨車改裝,沒有一輛軍官出行常坐的越野車,車上的戰士也寥寥無已,算上司機也才二三十人,看著冷清得有點淒涼。城衛軍高層一個不見,中下層的軍官們雖然不敢公然違抗千夜命令,但是陽奉陰違,消極怠工總是免不了的。
千夜坐在頭車的駕駛室,目光掃過街道左右,時不時能夠感覺到兩旁建築中透出道道不懷好意的目光。不過由始至終,都無人敢出手偷襲,讓千夜頗覺失望。
杜遠的府邸位於聽潮城西區,是座占了半個街區的大宅,高牆深院,遠遠看去就透著威嚴。然而眼下這座大宅中卻是雞飛狗跳,一片混亂,夾雜著哭聲驚叫。不時有人從角門跑出來,肩上背著包裹,轉眼間就消失在小巷中。
千夜從軍車上跳下,抬頭看看那塊黑底金字,莊嚴不差城主府多少的杜府牌匾,方走向大門。
“站住!這裡是統領府,什麼人敢亂闖,不怕死嗎?”杜府門口,居然還有兩個城衛軍在守衛,他們倒是儘職,哪怕府內已經亂成一團,也沒有離開崗位。
千夜懶得和他們囉嗦,指尖射出兩道血線,瞬間刺入兩人心口,一刺即收。兩名衛兵臉上頓時失去所有血色,軟倒在地,生機斷絕。
千夜帶著那小頭目以及十餘戰士,一劍將杜府大門連同額匾劈碎,走入大院。
杜府內仆役打扮的人奔進跑出,一片狼藉,地上散落著各種物件衣被,就如剛遭了劫一樣。千夜隨手抓過一名下人,逼問杜遠下落。
那下人嚇得渾身發軟,幸好口齒還算利落,飛快道:“大老爺剛剛回來了一趟,全身都是血。他一回來就讓人收拾東西,然後帶著幾位小少爺離開了。大老爺一走,幾位姨娘就都卷了東西,各自逃了。”
千夜聽罷,不禁搖頭失笑,道:“這個家夥,跑得倒快!駱冰峰也算一世英雄,怎麼會用這樣的家夥當大統領。”
千夜這倒是想得岔了。杜遠稱得上是一員猛將,戰力強橫,穩壓城守軍的驕兵悍將,向來有威信。隻是那點憑恃被連連打破,在帝國圍攻駱冰峰一役中僥幸未死,剛剛又從千夜劍下逃得兩次性命,少有的挫折卻是把他的一點英勇消耗殆儘,再也不願赴死。
放了那仆役後,千夜率人在杜府內走了一圈。
杜府建築乍看大氣,細節卻是頗為粗糙,整體風格學的是帝國複古園林,可論精細,論意境,都和門閥世家宅邸無法相比。此刻府內處處淩亂,沒看到什麼有用之處。想來真正有價值的,不是被杜遠帶走,就是被幾個姨娘卷走,剩下的也被下人們順手牽羊,拿得七七八八。
千夜本就對杜府財物沒有想法,是以也不失望,裡外看了一遍之後,便道:“把這裡燒了吧。”
“什麼?”所有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杜府也算大宅,本身就價值不菲。即使杜遠已經逃了,那把它占下來就是,豈不是比燒了要強得多?
千夜道:“我說,把這裡燒了。”
“……是。”小頭目已是了解千夜風格,立刻給自己同僚和部屬使眼色,眾人各自散開放火。
頃刻間十幾個火頭燃起,熊熊烈焰很快席卷整個杜府,衝天濃煙與火光整個聽潮城都能看見。
千夜站在府外,看著熊熊火起,過了一會兒,還有閒心指揮城衛軍在外圍拉出防火帶,以免火勢擴散到附近街區。他站在原地看了片刻,直到烈焰吞沒整座杜府,這才轉身向軍車走去。
那名小頭目跟了上來,小心翼翼地問:“大人,我們現在去哪?”
千夜停步,回頭一望,見身後眾人都是畏懼且小心翼翼的樣子,便道:“居然沒人來救火,有些遺憾。”
眾人臉色立時變得尷尬,那小頭目就尤其如此。千夜忽然問:“你叫什麼?”
小頭目忙道:“小人叫杜心初,是……是杜統領的遠房侄子。”
千夜倒沒想到居然還有這一層關係,饒有興味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說了這身份,就不怕我殺你?”
“殺小人不過是臟了大人的手,沒有任何意義。”
千夜點頭,道:“那你說說,為何沒有人來救火?”
杜心初沉默一下,說:“大人一劍重傷大統領,這個消息想必已經傳開,在沒有絕對把握的情況下,應該不會有人前來送死。”
千夜笑笑,進了車裡,招呼杜心初坐他旁邊,繼續道:“那你覺得,那些人不希望我當這個城主,究竟是何原因?”
杜心初道:“原因無外有三。一是覺得大人實力不足,想要當聽潮城主,怎麼都得是神將,方能服眾。二則聽潮城和其他地方一樣,內裡從不是鐵板一塊,以前就派彆林立,如今兩次大戰後,城中死傷慘重,許多位置空出來,自然有人覺得機會來了,有人想占幾個要職,有人甚至想謀一謀城主之位。最後,則是天王肯定不希望您坐穩這個位置,多半會暗中使些手段。”
千夜有些意外於他的直接,道:“和我說這麼多,好像不太應該吧。”
杜心初歎一口氣,道:“卑職彆的沒有,眼力還是有幾分。見過大人一劍之威,卑職就知道就算城中高手儘起,也不過是給大人試劍而已。聽潮城早已傷筋動骨,再也經不起折騰了。由大人來坐這城主之位,總好過被狼王並吞。”
千夜淡淡一笑,道:“你對我倒是有信心。”
他忽然向前方擋風玻璃望了一眼,道:“停車。”
軍車依次停下,千夜推開車門,走到前方一個十字街口。
在他麵前,橫亙著一道長街,兩側商鋪林立,行人卻是寥寥無幾。招牌和門旗在風中飄動著,有幾個顧客在商鋪中進進出出,可更多的是忙碌的店員。店裡沒什麼客人,也不知道他們在忙些什麼。
這道街長而狹窄,兩側樓房卻是頗高。街口陽光明媚,長街內卻是一片肅殺,有若鉛雲壓城,讓人喘不過氣來。
千夜隻是看了一眼,就拐了個彎,信步轉進長街。後方杜心初神色微變,想要攔阻,可是才一伸手,千夜就已經步入長街。杜心初僵在原地,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十多米開外千夜的背影,臉色變得更加凝重。
一踏入長街,縷縷殺氣就撲麵而來,街道上的光線都暗了幾分。穿過樓房的風像是帶著刺骨寒意。
沒走多遠,兩側三樓的窗戶突然炸碎,數個黑影淩空撲擊而下!與此同時,一樓店鋪中的店員也掀開了堂中桌布。布下蓋著的不是桌子,而是置於箱中的硬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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