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朋友病了,我來看看”,崔顥自己也沒想到自己會隨口撒了這麼大一個謊,明明知道這樣的謊言瞞不了多久,但他還是這樣說了,也許是崔顥出於不想讓芳草為自己擔心的本能吧。
芳草撫著自己的胸口,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嚇死我了,不是你就好”。
此刻他們隻會關心關注自己的眼前、自己心心牽念的人。現在彼此站在對麵,都安然無恙,彼此就都釋然了,一顆懸掛的心就放了下來。
芳草已回複到原有的平靜,話語也變得輕柔,滿滿的關心與牽念:“晴川,不對,是你病了,崔可染就是在照顧你,對不?我怎樣這樣傻呀,差點又被你騙了。”
“芳草,你怎麼不相信我呢?我這一生騙過你嗎?”
“晴川,你都欺騙我幾乎一輩子了,還說沒有騙我?現在你病了,我不能跟你計較,等你病好了,我再找你算賬”
“好,我等你”
“你先去辦事吧,我晚上和躍進來看你”,芳草說完就走出了樓梯間。
看著芳草離去的背影,崔顥的心緒一刹那變得失望、變得惆悵、變得糾結。他對溫存賢良以好脾氣著稱的芳草的憤怒百思不得其解,他久久地思索著,怎麼也理不出個頭緒。
“我什麼時候乾過裝死的事啊?”
“就因為自己的一走了之,真的給你造成了無可挽回的傷害?”
“我誤入黑磚窯才延誤了給你報平安的時間,你知道嗎?”
“僅僅一年,你就嫁作他人婦,連孩子都生了,你遵守了自己的諾言了嗎?”
多少個問題在崔顥的心中翻騰、衝殺,阻礙著他恢複平靜,但無論怎麼努力,他都走不出芳草離去時那憤怒、幽怨的眼神。
“真的是我錯了嗎?還是她對我存在深深的誤解?”
“我必須找她好好談談”
“我必須找到答案”
崔顥就這樣恍恍惚惚,被一個又一個問題糾纏著。
而一路跑走的芳草,此刻心情及其複雜。她一路搖搖晃晃,每次像要跌倒,但又能自己強撐者挺起身體來。
她就是這樣一路跌跌撞撞地離開了醫院,穿過大街,進入了一條燈光明亮的狹窄的街道,她忘記了這條街卻是一條販賣音響的老街,平日裡走過這條街會厭煩播放的歌曲聲音刺耳,今天卻一反常態,對一首又一首播放的歌曲十分難舍。
此刻一首《哭砂》,讓芳草黯然傷神。
“你是我最苦澀的等待,讓我歡喜又害怕未來,你最愛說你是一顆塵埃,偶爾會惡作劇的飄進我眼裡,寧願我哭泣,不讓我愛你;
你就真的象塵埃消失在風裡,你是我最痛苦的抉擇,為何你從不放棄漂泊,海對你是那麼難分難舍;
你總是帶回滿口袋的砂給我,難得來看我,卻又離開我,讓那手中泄落的砂象淚水流;
風吹來的砂落在悲傷的眼裡,誰都看出我在等你,風吹來的砂堆積在心裡,是誰也擦不去的痕跡;
風吹來的砂穿過所有的記憶,誰都知道我在想你,風吹來的砂冥冥在哭泣
難道早就預言了分離,你是我最痛苦的抉擇;
為何你從不放棄漂泊,海對你是那麼難分難舍,你總是帶回滿口袋的砂給我,難得來看我,卻又離開我;
……
芳草正自傷感,歌曲又換成了另一首。
我不明白這世界為什麼,會讓我感到那麼多傷悲,我不知道相愛的兩個人,留不住一個褪色的諾言;
我不了解滄海桑田,能將一切相信的事改變,我不相信付出過的真心,要收回就能收回;
我不明白人世間的聚散,隻因為我們所謂的緣分,我不知道這是你的借口,還是我把愛想得太天真;
我不了解天長地久,要用這麼多的寂寞來等,是你讓我的心痛,一天比一天深,無奈人在風裡,人在雨裡,人在愛的歲月裡漂流;
你我不能從頭,不能停留,不能抗拒命運左右,想掙脫為愛帶的伽鎖,熄滅為愛點亮的燈火,一個破碎的圓,破碎的美夢,留它有什麼用
哦......就這樣鬆開寂寞的手,熄滅為愛點亮的燈火,讓愛走
……
芳草一遍一遍地回味著歌詞“就這樣鬆開寂寞的手,熄滅為愛點亮的燈火,讓愛走”,淚花早就不自覺地在臉頰奔流。
芳草忽然想起黛玉葬花的情節:那黛玉正自悲傷,忽聽山坡上也有悲聲,心下想道:“人人都笑我有些癡病,難道還有一個癡子不成?”想著,抬頭一看,見是寶玉。林黛玉看見,便道:“啐!我當是誰,原來是這個狠心短命的......”剛說到“短命”二字,又把口掩住,長歎了一聲,自己抽身便走了。
芳草心想,自己的身世竟與黛玉何其相似,黛玉笑罵寶玉“狠心短命的”心態也正與自己怨晴川的心思毫無二致。
此情此景,與當年黛玉葬花如出一轍一般,隻不過把黛玉葬花換成了芳草聽歌罷了。於是,芳草更自悲從中來,掩麵而泣,以致難以停歇。
滿街歡樂的行人就隻有芳草淒苦難耐,獨自傷神、獨自嗟歎。
這該死的歌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