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水。
朝會剛散。賈詡接了傳召,要去曹操的書房議事。
他在自己理事的殿宇內,對著銅鏡整理了下衣袍,暗自嘀咕:都兩個多月了。郭嘉的藥非我所下,問我就說不知道。
賈詡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晃眼兩月餘,郭嘉服了那種陰陽倒懸的藥劑後,請了兩天假,然後就開始每天準點上下朝,窯子也不去了,酒也不喝了,變特正常,像是換了個人。
但賈詡總感覺郭嘉在注視自己,有些心虛。
此時賈詡出了公衙,快步來到曹操的書房。
他進屋看了眼,其他人也都剛進來。
郭嘉坐在曹操下首位,一身黑色鑲紅紋官袍,不苟言笑。
不知是不是錯覺,賈詡覺得郭嘉的膚色好像越來越好,冷白細膩。
但就是陰氣有點重,跟女人似的。
賈詡來的稍晚,和郭嘉之間,隔了個荀攸,主動坐在最末位。
戲誌才目前主抓內政,常在各地公乾,這時候不在。
頂層的幾個核心,除了荀彧,程昱,齊聚書房。
即將與鮮卑大戰。
兩方之前都在積極謀劃布置。
眼下則到了驗證結果的時候。
曹操以下,曹魏不論文武,對這一戰都期待已久。
計劃是早就商議好的,幾人聚在一塊,隻是碰一下各自分管協調的部分。
“縱然得了北關布防圖,鮮卑也不會攻並州、冀州以北,有長城的區域對他們來說,消耗太大。”
“他們的目標必是西域,若貴霜也加入,與貴霜打策應,戰術會很靈活。
消耗小,卻可期大勝。”
“這次戰事,終於來了…”
如果有人看見曹魏頂層圈子議事的過程,會發現所有人的狀態,都有著充分蓄勢後的期待和亢奮,是那種即將達成某一大目標的亢奮。
“我大魏開國,延武三年,會是個被曆史銘記的年份!”曹操聲音低沉。
一乾人很快談完相互配合的正事,郭嘉忽然轉頭問賈詡:
“文和,這兩個月我一直在琢磨,你麾下諜子化身我的相貌,把北關布防圖,送給鮮卑人,這事情都是你的人主導的。
也就是說,你早知道許攸要害我?”
又來試探我,這是兩個月來的第十二次……賈詡感覺壓力山大,公式化回應:
“許攸去接觸你的時候,才確定他有問題,之前並不知道,所以沒來得及提醒你。”
一般賈詡這麼說,郭嘉就會停止追問。
因為繼續問,會涉及到郭嘉逛女閭,才被許攸撞上。
郭嘉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總去偷吃海鮮,談話到這裡就會結束。
倆人不動聲色的完成了一個回合的攻守。
郭嘉的試探,被賈詡用女閭作護盾,給擋回去了。
曹操在一旁熱心吃瓜,並覺得很有意思。
荀攸坐在賈詡和郭嘉中間,假裝在低頭研究戰略地圖。
其實他和曹操一樣,都豎起耳朵聽賈詡和郭嘉的言語交鋒。
門口,連典韋和許褚,也支棱著耳朵旁聽。
窗口還爬上來一張巨大的虎臉,寅居然也在撿樂。
“文和,晚上我請你過府,有事與你商談。”郭嘉突然發出邀請。
“我不去,公務忙。”
賈詡很想趕緊結束議事,縮回自己屋裡。
郭嘉眯著眼,審視賈詡。
他出事後,先想到了許攸。
但隨後許攸就死了。
郭嘉不僅沒因此釋疑,還轉而鎖定了賈詡,總感覺自己的症狀不是病,是賈詡害的。
可他沒證據。
兩個月來,郭嘉反複試探賈詡。
然而賈文和滴水不漏。
聽到賈詡再次拒絕,郭嘉下意識伸出手來,大拇指和中指隱然對攏,其餘三指展開。
一個蘭花指的手勢將將要成型,但郭嘉的五指快速並攏,變成一個握拳的姿勢,恢複了正常。
症狀又加重了,好險,這該死的毛病差點暴露出來……郭嘉心頭砰砰直跳。
他這兩個月,某些症狀越來越顯著,有時就是很想捏著蘭花指和人聊天,覺得這樣說話舒坦,克製的很辛苦。
關鍵是郭嘉越來越覺得這麼做是對的,腦海裡,兩個念頭起伏交替。
一個讓他不要在乎彆人的看法,我就願意掐著手指說話怎麼了?
另一個讓他穩住,要抱有希望,翌日這個毛病會好的,現在捏蘭花指,以後好了,就沒法做人了。
郭嘉在兩個念頭間徘徊,目前還是理性占上風。
但他的恐慌與日俱增,感覺早晚有一天得失守。
另一個發現是他經過兩個月的體會,確定自己心如死水,跟得了大道似的,無欲無求。
女閭……兩個多月沒去了,想都不想。
而且郭嘉發現隻要自己認真工作,就可以摒棄雜念,不被心裡的兩個念頭影響。
所以他這段時間工作特彆專注,每天按時上下朝,回家還加班,熬夜點燈的製定了不少戰略。
並時常來和曹操商議西域,北線防務。
書房的議事結束。
郭嘉和賈詡,都腳步匆匆的去了。
曹操再也忍不住臉上的笑意。
對郭奉孝,堅決不能心軟,不然他好了傷疤就忘了疼,還會故態複萌。
所以這次定要讓症狀加重到他銘記不忘的地步,再給他解封。
群臣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