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德法聽到這些虛誕的傳言,到萬年閘把這塊銅背到了自己家裡。有的鄉民又攛掇孫葆獻:‘這塊銅有你的一半,姚德法把這個東西弄到上海能賣個成千上萬塊錢。他指地無有,不憨不傻,能把錢給你一半嗎?’孫葆獻覺得有理,要了幾次沒要來,越要越不給,後來找到我。”
“因姚德法不是萬倉鄉的村民,我推之再三,實在推不掉了,就叫防匪遊擊隊隊長王化林持我的名片去叫姚德法。我在名片背麵寫著:‘邢成吉村長如握,今有我鄉遊擊隊隊長王化林前去招呼姚德法,前來調處銅的事情,請你把姚德法介紹給王化林。’姚德法兵痞出身,軟硬不吃,雙方頂了起來。王化林一氣之下用繩子把他綁了來。調解結果是:這塊銅輪流保管,每家一月,在沒出賣前就這樣辦,如不同意即以作霸論。結果是雙方都同意……”
紀十化:“嗯,你這個調解不錯啊,也沒偏袒誰啊,尤其這裡還牽扯你的本家叔伯。你這一碗水端的很平嘛!”
孫武仁:“我也認為自己這事辦的不錯,不偏不向。可是在有些人眼裡就不是這樣了。張炮皇就抓住了一點,唆使姚家告我……”
紀十化:“哪一點?”
孫武仁:“姚德法的妻子王氏,在嶧縣法院告我在顏莊捆綁其夫姚德法,侵犯了人身權利。”
紀十化:“這……,法院怎麼說?”
孫武仁:“縣法院判了個不起訴。她去臨沂地方法院去告。我到庭應訴時檢查官沒問彆的,隻問:‘孫承貝你打這官司乾麼?’我答:‘我不是原告,她告的我。’檢查官又說:‘你托人說說就算了。’我答:‘我沒犯法,我也不托人。’檢查官說:‘你怎麼不犯法?’我說:‘我沒到顏莊綁她的丈夫。’檢查官有意大聲說:‘你去不去都一樣。’接著又小聲對我說:‘你用人不當。’問完我就傳王氏。檢查官問她:‘你告孫承貝乾什麼?他又沒去顏莊。’王氏說:‘孫承貝去與不去都一樣。’檢查官對書記官說:‘記好這句話。’然後連雙方的證人都沒問就結了這場官司。”
“這場官司拖的比較長,以致於學校的事有些耽擱,可是最後學校還是建成了。”
紀十化:“國家要強大,人民要擺脫愚昧,必須做好教育工作,你辦學校,這一點很好……,你……,嗯,你後來怎麼成了花山鄉的鄉長了?”
孫武仁笑了:“純屬偶然,一句話,就成了。”
紀十化:“一句話?”
孫武仁:“一句話!民國二十四年九月,山東省政府命令撤區並鄉,六區原來的二十鄉一鎮並為九個鄉。萬倉鄉、影山鄉和澗頭鎮並為影山鄉,選黃敦德為鄉長,我為副鄉長,區長宋駿清離職返鄉。二十五年六月,六區成立鄉農民學校,派來的校長一個叫張昭吉,一個叫張俠村。孫次綱負責民政,領導教育。農民學校一是建立一年製速成班,另一個任務就是訓練武裝乾部,半年一期,結業後分到各鄉訓練一個月的壯丁。”
“這年九月張昭吉約我去嶧縣建設局交貸款,在縣政府門口遇見孟子英,他對我說:‘辦公室正等你呢!’我到辦公室一看黑板上寫著一個題目:‘用何方法領導鄉村生產?’我寫了‘婦女放足,興修水利’八個字的答案。晚上九點張昭吉回到旅店對我說:‘你考上花山鄉鄉長啦。’因為當時又改為大鄉製,六區分為四個鄉,考取了三個鄉長。”
“花山鄉由原來的花山、萬倉、草橋、太平、多樂五個小鄉合並而成。鄉駐地有農民學校,校長由鄉長兼任,所以我既是鄉長又是農民學校的校長。”
“鄉長的主要任務有兩個,一是管理田畝賦稅,一年催納兩次銀子;二是登記各村人口,包括姓名、性彆、年齡等,也就是編製戶口冊子,還要登記有大車的戶主姓名。大鄉鄉長的月薪為二十五元六角,另有每天伍角錢的出發費,領則有,不領則無。”
“我又定了幾項土政策,一、不受請、不收禮,到各村去飯包裡裝著飯,洋車子上掛個水壺。二、村長到鄉裡開會吃一頓飯交三角五分錢。三、每十村選出一個莊長主任,一般公事隻召集他們開會。四、隻交向鄉公所攤派的捐稅,鄉公所向各村張貼布告,完成任務不額外增加。五、辭退鄉警,催要田賦或辦其他公事自己親去,實在忙不過來就臨時找人,不付報酬。我這些辦法減少了開支,公開透明,減輕了農民的負擔,很得農民擁護。”
紀十化讚道:“你這幾個土政策不錯,你這個鄉長乾的可是小心翼翼,這樣好啊,免得給自己找來麻煩,而且這樣的措施,老百姓想不喜歡都不可能。”
孫武仁:“都是鄉裡鄉親的,為他們做點事是分內的,我可不想步彆人後塵,脊梁骨給人被後戳斷。不過……”
紀十化:“不過怎麼樣?”
孫武仁:“有些麻煩是躲不掉的。”
紀十化:“哦?”
孫武仁:“王峰庵!”
紀十化:“王峰庵?不過,由你所述,你所做之事沒有漏洞可尋。他又如何找借口?”
孫武仁:“問題出在他兒子身上。”
紀十化:“王古君?”
孫武仁:“是他!去年春天,韓複榘主&bp;席向各縣要壯丁,規定有三百畝以上土地而且家有四十歲以下男子的戶應征,本人不願當兵的可覓人頂替。”
“我查看原草橋鄉移交的選民冊,王古君正好四十虛歲,符合應征條件,據此寫條子通知王古君當兵。”
“王峰庵從未出過差、出過錢,他一麵按條子上的要求花了一百元錢覓了個姓蔡的頂替,一麵找劉永鬥控告我。罪名是挾嫌報複征四十歲以上的人當兵。他是縣裡告、專署告,告到省裡還不算完,直告到中央……”
紀十化:“看來這一次是鐵了心要把你告倒……”
孫武仁:“他是鐵了心,可是我有我的底氣啊。這個底氣就是戶口冊子上寫的明明白白不滿四十周歲,鐵證如山。王峰庵為了告倒我,把我寫的條子照了像貼在狀子上當物證。可那又怎麼樣?他告了一大圈子,最後得到三個字的批示:‘應當征。’”
紀十化:“看來王峰庵也是糊塗透頂了,自己兒子多大不知道?而且,身邊還有劉永鬥這個律師?”
孫武仁:“也許他真的把他兒子的年齡給忘了,畢竟年歲大了。隻是劉永鬥,一個律師,不應當犯這樣的錯誤,告我得有足夠的證據。而且我們之前曾交過手的,我又豈會輕易讓他找到借口,尤其是這等事?戶口冊子這件事,王峰庵想不到情有可原,可是一個律師想不到,那實在是不應該。”
紀十化:“隻能說他們恨你太深。”
孫武仁:“這話說的好,他們恨我太深,昏了頭了,以至於認為是個機會就毫不客氣的下手。其實恨我的人又豈止王峰庵、劉永鬥、張炮皇、王雪峰這些人?”
紀十化:“還有哪些人?”
孫武仁:“哪些人?那些想從我身上撈錢又撈不到的人。嗬嗬,不提了……,紀書記,有一件事怕你是想不到的?”孫武仁話鋒陡轉。
紀十化:“……”
孫武仁:“半個月前我已經準備向倭鬼子動手了。”
紀十化凝神傾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