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內,慕蓁熹清晰地聽到一聲脆響,是什麼鏈條轉動的聲音,但風雲止也隻是停了一瞬,就端著藥碗繼續往前走。
外間飛雪依舊,窗台邊的案幾上,茶水冷卻,地龍將地麵烘得暖乎乎的,披著大氅的吳正珩仍舊伏在案邊。
風雲止將藥湯放下,撥開吳正珩臉上的碎發,細細端詳著吳正珩的麵容。
冰涼的雪籽張揚紛飛,經受不住積雪的樹木抖落一大團雪霧,如短暫的瀑布在這對父子身後一閃而過。
慕蓁熹驀然頓住了腳步,這是風雲止和吳正珩相處的時機,或許,她該給他們空間。
風雲止依舊凝望著昏迷的吳正珩,眼中滿是眷戀,“喜兒,來幫忙。”
“你不叫醒他嗎?”
“一時半會,他醒不過來。”
心裡升起些許異樣的感覺,慕蓁熹總覺得風雲止不對勁,她走上前,在吳正珩身邊坐下,“這是什麼藥?”
藥湯濃稠烏黑,讓人看著就很不舒服。
風雲止示意慕蓁熹調整吳正珩的姿勢,親自端了藥碗遞過來,“是解藥。”
“解藥?”
不對,風雲止怎麼知道吳正珩身中毒藥?是明台傳信嗎?可是他怎麼會有解藥?
風雲止誤會了慕蓁熹,以為她心有防備,用勺子淺淺地舀了一點送入口中,“尚可入口,趁熱藥效好。”
一勺勺藥湯送入吳正珩口中,慕蓁熹喂得認真,害怕灑出來,也就沒有瞧見風雲止臉上忍痛的難堪。
他在對麵的軟椅上坐下,“可還記得你答應我的,我出人力財力幫你救助西北受困百姓,你要為我做一件事。”
慕蓁熹還在喂著藥,動作有些許的鬆動,還灑落一滴在案幾上,彙聚成濃稠的黑點。
這完全不像是良藥,慕蓁熹心中有些遲疑,可是風雲止……
她問道,“記得,你要我做什麼?”
“我要你保守這個秘密,永遠不要告訴阿珩,他有我這麼一個父親,讓我風氏一族從此斷絕。”
慕蓁熹手一抖,勺子從手中掉落,好在藥湯也隻剩下一兩勺了。
她也顧不上喂藥了,心中百般不解,“為何,你不打算與阿珩相認嗎?吳越甲從來沒有真心對待他,阿珩從小到大都是在水深火熱中艱難掙紮,他會這麼痛苦,歸根到底,還是因為他渴望有得到父親的愛呀。”
“他把自己困在了一個假父親帶來的惡毒陰影之中,認為自己是錯的,可這一切都不對,你才是他父親,是關心他、愛護他的親人啊,為什麼不告訴他?”
風雲止的手緩慢地摸上自己的臉龐,還未開口,慕蓁熹就激動地道,“疤痕能有一個親人重要嗎?阿珩才不會在意這些的。”
“好孩子,你且聽我說完。”
手指緩緩爬過那猙獰的“奴”字烙印,風雲止的聲音出奇的平靜,“我要離開了,北翊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我去做,至於方平和正珩,留在大慶才有活路。”
“喜兒,且記著,一定不要告訴他我的身份,就讓他冠上吳姓吧,再不要與風氏一族有任何的瓜葛。還有方平,她什麼時候解開了心魔,自己走出來了,就會清醒了……平兒也會讓我這麼做的。”
他站起了身,深深地俯視著抱著吳正珩的慕蓁熹,“至於你,小姑娘,還記得我讓你背的冊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