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很寬敞,朝著樓梯外側,有一溜四扇緊閉的,帶著掛鎖鐵柵欄的老虎窗。燦爛的陽光透過老虎窗照進來,閣樓裡光線很好,甚至有點耀眼了。
閣樓中,有床,有桌椅,基本的生活器具應有儘有,而且打理得非常乾淨。刑天鯉在淡藍色的床單上抹了一把,筆挺的床單上,就連一點兒灰塵都沒有。
除開這些桌椅等物,閣樓的角落裡,一字兒排開了三個碩大的雙開門保險櫃。
三個保險櫃都有一人多高,有兩尺多深,使用的是一寸厚的實心鋼板,堅固非常。每一個保險櫃,都有六個碩大的機械密碼盤,安全係數很高。
“老叔兒有點被害妄想症,隨時準備跑路的!”
刑天鯉再次感慨。
他走到了第一個保險櫃前,旋轉密碼盤,打開了保險櫃。
一股濃濃的槍油味撲麵而來,這個保險櫃內,掛著十幾杆零件狀態的長短槍械,下方碼放著數十個小巧的木箱,裡麵滿是黃澄澄的子彈。
第二個保險櫃內,則是塞滿了各色醫療物件。
什麼紗布、繃帶、酒精、手術刀、縫合針線等,還有大量帶著極西百國洋字母的藥物,基本上都是各色消炎藥物,還有一些應急的止血、解毒、麻醉等藥劑。
這一櫃子醫療物件,價值高昂,放在市麵上,怕是怎麼也要上萬兩白銀才能買下。但是想到李魁勝在小龍湫鎮的走私線路,有一項買賣就是走私藥品,這裡有這些東西也就不稀奇了。
第三個保險櫃內,首先是一小箱子鈔票,什麼英吉士的,生麼聖諾曼的,生麼法璐仕的,還有易多利、聖羅斯的、艾美聯邦的,每個國家的官方銀行發行的鈔票,麵額大小不等,都有一些。
還有一個小箱子裡,則是裝了一些零碎的江湖物件。
比如說平海城某位幫派長老的私人名帖啊,某位江湖大哥的私人信物啊,甚至有一些江湖幫派的中層、下層小頭目的身份令牌等等。
這些玩意,平日裡不起眼,真正到了要命的時候,也是能起大作用的。
最後一個小箱子裡,則裝著十幾本護照。
同樣是英吉士的、聖諾曼的、法璐仕的,極西百國中的各大強國的護照,應有儘有。其中一半護照上,赫然貼著李魁勝光頭大胡子的照片。
而剩下的一半護照,一部分名字是‘李鯉’、‘張鯉’、‘馬鯉’之類,姓氏不同,名字一樣,隻是照片處還是一片空白,但是鋼印已經敲好。
這些護照,隻要補上刑天鯉近期的照片,他就能搖身一變,變成這些國家的公民,堂而皇之申請領事館的庇護,甚至是利用官方渠道離開。
“老叔兒這是隨時準備跑路啊。”刑天鯉看著這些東西,輕輕的搖了搖頭,冷冽一笑:“是了,這些年,他都不敢帶我去大龍湫縣見見世麵的,總是害怕我被人害了。”
呼出一口氣,從第一個保險櫃中取出兩隻短槍和對應的子彈,將攜帶的皮箱中一些物件塞進了保險櫃內,刑天鯉關上了三口保險櫃,很是利索的將兩隻短槍組裝完成,二十四個彈匣也裝滿了子彈。
又思忖了一陣,刑天鯉搖了搖頭:“有些事,就不用勞煩老叔兒的那些老夥計了。讓他們,為了自己的理想,儘情的發光發熱吧。我的事情,隻是私人恩怨。”
“沒錯,隻是私人恩怨。以及……”
“滿足一個年輕的母親,對自己的孩子,最殷切的期盼。”
雙手舉槍,衝著一扇老虎窗瞄了瞄,刑天鯉將短槍和彈匣都塞進了袖子,拎著通天妙竹走了出去。鎖上鐵門,又繞著公共露台轉了一圈,欣賞了一下露台上的花花草草,朝著四周的小樓、排樓眺望了一陣,刑天鯉走下樓去。
下到三樓,一個看上去隻有十二三歲,生得明眸善睞,極其鮮妍,身穿新式長裙的少女,站在樓梯口,麵色微紅的盯著刑天鯉,很熱情、主動的和他打了個招呼。
這應該是那一對兒教師夫婦的女兒,名叫南瑜的小丫頭。
刑天鯉很有魅力的衝著南瑜笑了笑,小丫頭原本微紅的小臉蛋就變得飛紅一片,低著頭忙不迭的逃回了房間,於是,那個房間裡就響起了歡快的鋼琴曲。
到了二樓樓梯口,一個看起來十五六歲,頭發有點淩亂,臉上透著一股子不服不忿之色的少年,正偷偷摸摸的朝著樓上張望。見到刑天鯉走下來,重點是看到了刑天鯉那張過分帥氣俊偉的麵龐,以及比自己高出一個多頭的強健身板,這少年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嘟囔了一句,少年挺起胸膛,衝著刑天鯉發狠:“新來的,樓頂上,可有咱家曬的衣服,若是丟了一件……”
刑天鯉微笑看著少年:“是馬老板的公子吧?這房子,是我叔兒的產業,以後交給我來收租打理的。馬公子若是覺得我會偷你家衣裳,可以搬出去嘛。咱家的房租這麼低,不愁租戶的!”
降維打擊呼嘯降臨,馬公子灰溜溜的轉身就走。
到了一樓,院子裡,那一對兒青年還在你儂我儂的念叨著台詞。其中男子單膝跪地,雙手托著一個用薔薇花枝繞成的戒指:“哦,親愛的,請接受我對你最誠摯的愛罷!”
刑天鯉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嘟囔了一句‘該死的酸腐味’,忙不迭的拉開小門,逃了出去。
順著另外一條彎彎繞繞的內馬路,從奔跑的孩子、站街的洋婆子、乘涼的老頭老太,還有亂竄的雞鴨鵝狗之間,有點艱難的走出了善德坊,刑天鯉呼出一口氣,站在路邊,朝著一輛恰好路過的人力車招了招手。
“去英吉士皇家銀行,幾多銅鈿?”刑天鯉說話時,已經自然而然帶上了濃厚的平海本土鄉音。
善德坊是很有一些年頭的老街坊,位於萬國租界的核心地帶,不管去往哪邊,都是極便利的。人力車夫拉著刑天鯉,朝著東南方向,轉了兩條大街,隻是走了五六裡地,就回到了沿江大道。
順著車水馬龍的沿江大道,往東邊行進了三裡地,停在了一座極有氣勢的大樓門前。
高有六層,正麵寬二十丈,進深十五丈,層高超過一丈五尺,外立麵儘是厚重的花崗岩,麵對大江的建築正麵,每一層都有八根粗大的拱柱,柱子之間裝飾以各色大理石雕人像,儘是英吉士王國曆史上有名的聖君、賢臣等。
大樓正門高有一丈許,寬達兩丈,銅質大門打磨得油光水滑,在陽光下散發出黃金般璀璨的光芒。門前筆挺的站著一隊二十四名身著上紅下白製服,頭戴高頂圓盔的英吉士士兵。
整棟大樓給人的感覺,就是氣派,就是富貴,每一塊磚石都在向外噴射出濃濃的金錢味道。
刑天鯉下了人力車,抬頭看了看大門上方,一塊極大的花崗岩門楣上雕刻的一溜兒金色花體字,輕輕的點了點頭,昂首挺胸的直奔大門而去。
二十四名英吉士士兵目光凶狠的盯著刑天鯉。
單從外形來看,就知道刑天鯉是一個標準的東國大玉朝土著,而這些黃皮黑發黑眼睛的土著,在這些士兵的印象中,除了幾張極熟稔,在萬國租界同樣能呼風喚雨的老麵孔,極少有人敢於,或者願意來英吉士皇家銀行的。
這些土著,更信任他們的銀號、錢莊,他們根本不理解現代金融是什麼概念!
一名身穿黑色燕尾服,發須打理得一絲不苟的紅發男子,從門邊一根拱柱後轉了出來,隔著兩丈多遠,這男子就貌似恭謹,實則帶著十成十的審視之意,向刑天鯉輕輕欠了欠身。
“這位,先生?”
刑天鯉手掌一翻,亮出了一枚鍍金的,造型繁複的小鑰匙。紅發男子瞳孔一凝,驟然變得極其恭謹,快步來到了刑天麵前。
刑天鯉徑直進了銀行大樓,在紅發男子的帶領下,他走過了寬敞的大廳,幽長的走廊,乘坐電梯直下地下。紅發男子離開,刑天鯉已經來到了地下十丈深處,一個長寬隻有五丈許,乾乾淨淨,隻有正中一張金屬桌子的房間。
深灰色的金屬桌後麵,一名同樣身穿燕尾服,發須打理得油光水滑,雙手帶著白手套的老人緩緩站起身來,向刑天鯉欠身微笑:“尊敬的先生,請問,能幫您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