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笑的功夫,那碗“粉妝玉骨湯”便已經上桌了。奶白色的湯底上漂浮著一層薄薄的油光,撒一小把蔥花,又磨了一些時興的胡椒粉末,聞著味兒便覺香氣撲鼻口舌生津。
張峒道知曉真相之後自然怎麼看怎麼覺得惡心,將湯盅擺得遠了一些。
兩名孟家的婦人倒是急切地就準備著品嘗起來,她們眼睛瞧著兩名侍者總算把托盤放下,還不等侍者手完全撤走,便攬住袖口撚著手指輕輕拿起白瓷的勺子,伸進湯頭裡麵攪和片刻,伸著脖子湊近,將那盛著奶白湯頭的白瓷勺送到嘴邊,輕輕一吮便吸進嘴裡,登時一陣綿長悠遠的肉香隨著湯汁在嘴裡流溢:“當真鮮美無比。”
同伴不由得笑著附和:“確實美味,難怪我爹說這味道隻有天上才有呢!要是功效也那麼神就好了。”她說著,不由得隔著布帛撫摸著自己的腹部,湊到密友身邊耳語幾句,兩人不由得歡喜笑成了一團。
身邊不少人都已經開始品嘗這道來之不易的珍饈美味,杜旭走到他們麵前,看了一眼未曾動過的“粉妝玉骨湯”,不由得客氣地拱手笑道:“張大人,可是菜品不合口味?”
張峒道擺擺手:“方才聽兩位女眷說起,這湯乃是用一種名為‘靈長’的猿猴熬製而成。本來素來喜愛猿猴,在長安家中還豢養了幾隻,故此不忍吃。”
杜旭鬆了一口氣,臉上不由得露出笑容:“大人見笑,是在下招待不周。這‘粉妝玉骨湯’是咱們這地方的特產,通體雪白、味美鮮甜,嘗過的幾乎沒有不喜歡的。”
杜旭雖然有意推薦,卻也並不堅決。見張峒道擺擺手婉拒,他也是頗有些惋惜地歎了一口氣:“到底是杜家沒有福氣。”
張峒道沒有接他的話,反倒是轉了個話題:“令愛與賢婿打算何時封土下葬?”
杜旭神色一變:“今夜子時——等賓客散去後。”
張峒道就當沒有看見他表情的變化,站起身就要往前廳去,杜旭這才終於控製不住表情,慌亂地擋在張峒道身前:“大人,大人何故忽然離席?”
張峒道拾起靠在一旁的竹杖,有些不明所以地望著杜旭:“本官吃得有些多,想起起身走走,順道帶著許夫人去前廳祭奠,杜老爺您為何如此慌亂?”
杜旭訕笑一聲,手臂僵硬地放下:“哎呀,筵席還未散場,此刻去祭奠太麻煩了,縱使這碗‘粉妝玉骨湯’不適合幾位的口味,但是後廚依舊準備了其他幾道小菜。至於這位許夫人吊唁的事情,等筵席散場之後也不遲啊。”
張峒道有意無意地看過後院的角落,四麵都是杜家的家丁和仆從,他不由得笑了笑:“就依杜老爺的意思,等筵席散去再帶許夫人去前廳吊唁。”
說罷,張峒道便坐回原處,杜旭以袖口擦了擦額角,與周圍賓客寒暄了幾句,便回到自己主桌上。張峒道湊到李平陽耳邊:“看來那對新人的屍骸果然有問題,他們眼下人多勢眾,萬一惱羞成怒難免不會傷害我三人。眼下還是應當等筵席散場,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