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深呼吸,而後道:“你的境界?”
“算是另辟蹊徑,也算是走了好運,我悟到了若天地無劍,何不劍成天地,如此一來,在我的天地,我說什麼就是什麼,我就是…道理。”
有些話不便跟閔寧解釋,無論是塗山氏、還是那檮杌,所以陳易隻能簡略來說。
閔寧略有感悟,輕輕頷首不語。
一旁的殷惟郢聽得半懂不懂,但有一件事,她是聽得分明。
陳易跟閔寧又拉開差距,這下閔寧是搶不了他了。
女冠心裡壓抑不住地掠過喜意。
若閔寧搶不了他,按先來後到的規矩,哪怕是當兼祧之妻,也還是得敬她三分。
這素來拎不清的女人隱隱約約明白,陳易境界越高,她的大夫人位置就坐得越穩,以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倒也不是不成。
何況這明麵雖是一人之下,隻是暗地裡,誰在誰之下還不好說。
念及此處,殷惟郢鬆了口氣,見閔寧以後要吃虧,要比陳易贏了吳不逾這事更叫她快意。
閔寧撇過一眼,無意中覺察到女冠眼眸裡浮過的得意,嘴角一斜。
豈知她何曾在乎這些爭搶?
陳易轉頭看天,吳不逾一死,天地間的劍意便淩亂起來,所以他以自己的劍為天地收攏了所有劍意,如今劍池再度恢複平靜,雖然天開一口仍未修補,隻是陳易沒有給人收拾爛攤子的道理。
禍是全真教的人弄出來的,既然如此,就該他們承擔。
陳易碰了碰劍鞘,如今已入三品,那麼餘下兩年半內隻消得入二品,便不虛與斷劍客的那場問劍,時間一下寬裕許多,至於天下亂武,更是不再如先前般急切,原因無他,他的劍比先前更利了。
見閔寧脈象漸漸穩定無事,陳易起身想去看看陸英,忽地,閔寧抓住了他,笑問一句道:“晚上的時候,要不要搭把手?”
陳易還沒來得及想明白搭的是哪把手,殷惟郢就已雙目直盯閔寧,冷聲道:“閔少俠還需靜養。”
閔寧不退不讓道:“我不必動。”
這下陳易也明白是個什麼意思,他眨了眨眼睛,與閔寧已是一年不見,而且認識這麼久,就隻嘗過一回女俠的滋味,若說不想要,那是假得不能再假。
而且眼下劍池之事已告一段落,閔寧之後還要回身入蜀,又要天隔一方。
見陳易吞下一口唾沫的模樣,殷惟郢一時有氣,心底說不清道不來的滋味。
陳易用眼角餘光看在眼裡,輕聲笑道:“你又吃的什麼醋?”
應對習慣了,他少了許多局促,再加上之前明心見性,陳易肩上的顧慮少了許多。
更細點來說,
若大殷還要糾結這些…自己不介意強扭瓜曼,兩個一塊來。
福至心靈,殷惟郢隱約覺察到他語氣的細微意味,低聲道:“我…我沒吃醋。”
陳易微挑眉毛,倒是讓她給躲開了。
女冠心中暗誦太上忘情法,心緒平複,清淡道:“我先前說過,眼不見心為靜,這一回也不計較你們。”
………
陸英倒也無事,仍舊是那般無形無相亦無我的模樣,心比先前更加清淨,陳易去見她,把一切都說給她聽,她倒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點了點頭,像是無論發生何事,都與她並無關係。
一時半會是破不了她這等心境,更不能用強來,陳易隻好徐徐圖之,所幸的是,自己已悟得新的境界,已不是大放厥詞。
回了絕劍窟,但見兩盞燭光燒得正亮,映照著張貂毛牛皮墊子,閔寧盤腿而坐,燈火勾勒出筆直身軀,烏發早早散開柔光,弧線隱約微妙,她瞧見陳易進來,麵上勾起一點薄笑。
“她去找陸英了。”
見陳易四下去尋殷惟郢的蹤影,閔寧便輕聲道。
陳易一下明白殷惟郢是給他們留出空間,倒也不擰巴,慢慢走到閔寧跟前。
閔寧單手撐著一本書在看。
陳易心不在焉道:“在看什麼書?”
“雜書。”
閔寧眼仍望書,卻沒落在哪怕一字一句上。
陳易靠近了些,輕輕把她的肩膀摟到懷裡,閔寧微僵一下,沒有掙紮,隻是腰背仍舊挺直,這或許是女俠小小的不服氣。
燈火明滅朦朧,陳易望向她屈起的手肘,手臂肌肉的弧線美妙,那臂彎間夾起時的小小窩點,更是勾勒出剛中帶柔的俠女氣。
摟著摟著,他的手就不住往下伸。
閔寧呼吸急促不少,啪地一下打掉他的爪子。
陳易轉過眼就見她盯著自己看,英氣眼眸裡似是有話要說,便噙笑道:“談些事先?”
“彆毛毛躁躁。”閔寧冷聲道,再一望書,半晌後道:“先談些事。”
陳易洗耳恭聽,兩人太久未睡到同一張床榻,到底是要烘托烘托氣氛。
閔寧慢慢道:“你如何看你師傅?”
“她…”陳易略自疑惑,“提她乾嘛?”
“我…到底是你半個師傅。”
陳易笑了,原來是計較這個,便柔聲道:“她沒你好。”
“……”閔寧沉默片刻,而後道:“說實話。”
陳易便側開眼眸,撲朔的燭火落眼,他想了好一會,輕聲道:“她有很多事都瞞著我,瞞來瞞去,始終不肯說,前世…以前還好,我畢竟與她有所芥蒂,隻是如今都過去了,她依然如此,有些時候…我也不知如何跟她深談。”
閔寧聽得明白陳易的疑慮,更從中捕捉到陳易與周依棠的隱約情深。
陳易攏起心緒,攥了攥手,故作凶狠道:“下回我見到她,要是她還敢瞞來瞞去,我就狠狠給她來點教訓。”
閔寧冷笑一聲,沉吟半晌後問:“為何你不知如何與她深談?”
她是怕以後跟自己像周依棠那樣麼?陳易心想著,臉上帶笑道:“不知道,可能跟她沒跟你這麼親密,說起來,我好久都沒欺師滅祖了。”
說到這裡,陳易轉了個身,膝蓋壓墊,把閔寧伸直修長雙腿夾在兩膝之間,抵近閔寧的臉,戲謔道:“你讓我欺師滅祖一下,我再承認你是我半個師傅。”
閔寧眸光略有晦明,不知心念到何處,兀然如初春破冰,嗤笑道:
“來來來。”
火光幽幽,映照著絕劍窟的景象,許久未見,閔女俠的汗味飄蕩而起,已是赤條條,值得慶幸的是,她之前洗過了一回,發梢裡沒有虱子,腋下也隻有一點點俠氣……
燭光凝固片刻,忽地被一陣衝擊的餘波吹滅,
不足為外人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