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轉移話題,殷聽雪略感悵然道:“他什麼時候能來看我呀?”
周依棠思緒被打斷,瞥了她一眼,冷冷道:“要很久。”
聽她所言非虛,殷聽雪不禁道:“…他不想我嗎?”
“不想。”
“哦哦,”殷聽雪吧嗒點點頭道:“他最想你了。”
周依棠頃刻無言以對,不知說什麼。
殷聽雪瞅著她,商量似道:“他第二想我好不好?”
獨臂女子沉默片刻,起身離去,堂間隻留下短短兩字:
“無聊。”
…………
太華山上。
算是一連數日來的翹首以盼,菀兒終於見到了大名鼎鼎的陳千戶,背劍攜刀固然不錯,但並沒有人們傳言的那般神乎其神,什麼三頭六臂更是沒有,與傳言相較有些平凡,再一看,便能自他身上感受到若有若無的殺氣。
這等殺氣於素來鐘靈毓秀的太華山很不相襯。
故此一整日下來,菀兒都是對這陳千戶敬而遠之,生怕他張口就吃了自己,想到殷惟郢以他為鼎爐,心底就更是佩服了。
再一琢磨,菀兒腦海慢慢勾勒出,殷惟郢如老君騎青牛般,騎在陳易身上的模樣,那該多仙氣飄渺,想來以後的太華神女,都不會有這麼威風的了。
菀兒這孩子的想法,大致也算是太華山眾道人想法的冰山一角,相較於這孩子的天真,眾道人對陳易的認識要更加清晰,這般年紀便入了三品,以後如無意外,必是武榜前十,雖說太華山是為隱修的山門,可武榜前十仍然如雷貫耳,於景王女殷惟郢,便更是寄予厚望,上上下下已把她當作半位真人看待。
前三日齋戒、沐浴清身、焚香後,再隨殷惟郢誦經百遍,陳易總算把名字刻錄在太華山的玉牒上,二人的金童玉女之名,到此刻算坐實了。
二人在殷惟郢的小樓裡住了幾日。
算是個小小的裡程碑吧,陳易心情舒暢,也不在乎那些太華山人的目光和想法,長長吐了一口氣,而殷惟郢則雲淡風輕,默不作聲,在她眼裡,這是本該如此之事。
造化弄人,或許從初遇時起,她的金童便注定是陳易,也隻能是陳易。
再想想那時彼此的劍拔弩張,殷惟郢更是唏噓不已。
於是這時,她就唏了一口,再噓了出來。
陳易按住她的後腦勺,倒吸一口涼氣。
大半個時辰後。
臥房裡點起了熏香,青絲床幃隨風慢搖,楠木雕鳳床上,殷惟郢喘著粗氣,無力趴在他寬闊的胸膛上,籠在二人身上的被褥勾勒出美妙的曲線。
女冠的指尖在他胸膛間畫圈。
她總是這樣,陳易虛著眸子,心湖波瀾起伏,腦海裡掠過其他女子,閔寧做完便是做完了,乾淨利落,周依棠則是拒之千裡,不做言語,二者倒有幾分相像,至於秦青洛…記憶以來,她都是眸中含怒,而殷聽雪就是縮著身子給他抱在懷裡,偶爾會畫一畫,祝莪倒是常畫,而且總癡癡笑,還有冬貴妃,她則是舉止有禮……陳易險些把這長發尼姑忘了。
殷惟郢見他虛眸想事的模樣,就知道他在想彆的女人了,悶哼了一聲。
陳易垂頭掃了掃她,挑眉道:“又怎麼了?”
“你…老是跟我一塊時想其他人。”殷惟郢不滿道。
“想又如何?”陳易掐了掐她腰窩,“殷惟郢,你越管越多了。”
聽他語氣戲謔,殷惟郢眉頭輕蹙,若是以前就罷了,如今她是大夫人,又是他的道侶,不管這麼多還管什麼。
陳易如何不清楚她得寸進尺的性子,有些時候,倒不如她還是鼎爐還好,那時的她斷不敢這般使性,可也正因如此,殷惟郢才是殷惟郢,才是他家大殷。
指尖不覺間遊離在女冠身上,碰到腹部時,陳易兀然想起了自己的女兒。
想來應該出世了,也不知會取什麼名字。
天各一方,陳易悵然若失,他從前常覺自己在世上並無根基,就好像腳下沒有大地,可眼下,他有了他的血脈,一個留著他血的孩子。
“你在想什麼?”女冠問道。
陳易回過神,語氣溫柔道:“鸞皇,你覺得要個孩子怎麼樣?”
孩子?
殷惟郢有些吃驚,沒想到陳易突然提起這事,她沉吟片刻。
道人本就不易有後,更可將陰陽精華煉化,殷惟郢自是不願有後,紅塵牽絆本深,再妄加因果,何有成仙之日,便是成仙了,都不能超脫俗世。
更何況若有了孩子,他對她的喜歡豈不是會動搖?
見她搖了搖頭,失望一掠而過,但也隻是一掠而過,陳易知她何其執著成仙,哪怕是委身做妾被采補時,那顆仙心也難以動搖。
話說回來,自己得了劍成天地的領悟,如果按照這條路一直走下去,自己會不會成為這一方天道,或是天道之主?
等殷惟郢得償所願飛升成仙,抬頭一看,發現老天爺就是自己。
陳易很難不笑出聲來。
想到這裡,他就更想回去寅劍山一趟,早些跟周依棠對峙一番。
“再過幾日,到了九月八,我就要走了。”陳易出聲道。
殷惟郢眸感失落,這一回一彆,也不知要多久不見了。
她倒想隨陳易同行,隻是太華山的修行之法,要求結茅隱修。
不過,女冠還是收拾幾分心情,明白大夫人要有寬容體諒,更何況太華神女不該做憐花惜月的模樣。
她清聲道:“早去早回。”
“你會想我麼?”陳易攥住她的手問。
“能有多想?”
陳易微挑眉頭,
殷惟郢頓了頓,本欲再來一句“不曾掛念你”,好叫他明白誰輕誰重,隻是出家人不妄語,而且這話也是在欺瞞他。
見他麵色不善,殷惟郢指尖微顫,忽地眼珠轉一圈,清聲道:“閔寧都不曾有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