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電交加,冒雨而行的隊伍,被迫滯留官道旁的四角亭。
可在蘇家人心裡,卻是天公作美,兩撥人竟在這亭中意外彙合。
男丁手腳上戴著鐐銬,原本還堅強的祖母,在見到年近七旬的祖父那一刻,眼淚就沒止過。
而女眷見到男丁們,就像找到了依靠,眼淚比雨水還急。
祖父始終一言不發,最終,是大伯父蘇瑞麟打破了這份沉寂。
他歎息道:“北戎索要百萬金錠才肯放二聖和其他女眷回南陵國,朝廷放棄贖人。”
這一句話,如同天外閃電,劃開了蘇家上下心中迷霧。
蘇笙笙雖不得外出,但從上學的哥哥那也聽聞了不少消息。
關於南陵與北戎的戰事,一直在民間和學子中廣為爭議。
有人指責南陵一味求和,是上麵戰略失誤,助長了敵人野心,才導致北戎興兵南下。
哀歎半壁江山淪陷,舊都二聖及至後宮、朝廷大員官眷皆被明碼標價抵作賠償金。
而新帝,這位並非順位繼承的君主,在太上皇和舊皇連同太子均被北戎生擒的情況下,耗時一年才平定剩下的半壁江山,登上帝位。
對於北戎的態度,主戰還是主和,自太上皇時起就爭論不休,至今仍未有定論。
祖父如今被流放,顯然新帝心中已有了決斷……
蘇笙笙無聲歎息。
祖父雖為文臣,但一直主張對抗北戎。
曾為了力保戰事失利的武將,他甚至不惜被舊皇貶謫。
而今新帝即位,心中怕隻有坐穩江山這一件事吧!
隨後,蘇瑞麟的話如同天際翻滾的雷聲,讓人心驚肉跳。
蘇笙笙起身,望著雨幕下的山巒,輕輕的吐出一口氣。
她原以為,這些皇權更迭都與她無關,卻不知自己已身處其中……
檸語緊跟著站起身,將雨傘撐在蘇笙笙外圍,擋住亭外倒灌而入的雨水。
暴雨狂雷中,一隊甲兵如怒潮般奔湧而來,讓亭中低沉的氣氛瞬間結凍。
亭中眾人已是驚弓之鳥,說話聲戛然而止,紛紛抬頭望向那隊還看不清的甲兵。
蘇笙笙的心也隨之擂鼓般震顫,握緊袖中偷藏的瓷瓶,怕命運推他們入未知深淵。
押解的兵差迅速起身迎接,生怕又有新的聖諭降下。
隨著黑甲兵隊的靠近,一股死亡的氣息淩麵而來。
那些馬匹似長途跋涉多時,怒噴著鼻息,重若驚雷,無形中凝成一層厚重威壓。
黑甲兵士奔至,栓馬拾階而上。
待辨出甲胄紋飾,蘇笙笙才心神一鬆——這些人並非皇都兵士。
然而,在她轉開視線時,為首的朱紅鱗甲男子正冷冷地掃視過來。
他的雙目深邃而冰冷,似是直擊靈魂最深處,穿達死亡之海,不帶任何溫度。
迎上去的兵卒,在接觸到那道目光時,笑容一瞬凝滯,竟是完全忘記了要說什麼。
就像是與死亡之神擦肩而過,亭中的兵差無不麵露驚懼,紛紛向後急退。
雷聲忽而大作,照亮男子修羅鬼煞般的麵龐。
震懾住的頭領,這才被頭頂雷閃炸醒,“還不快給貴人們讓出地方。”
亭中一眾瞬時慌亂一團,紛紛起身。
是了,現在他們是犯人,任何一個人的身份都比他們尊貴。
蘇笙笙正欲與一眾離開亭子時,就聽到男子冰寒的聲音:“不必。”
隨後,本就不寬敞的涼亭,在一隊甲兵進駐後變得更加擁擠。
蘇笙笙被擠在外圍,身子差一點掉出去,幸好青檸手疾眼快的把她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