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長安宵禁開始。
平輿候府裡點起了燈燭。
長廊前,屋簷下,氣死風燈籠在風中搖曳。
書房內,六盞仙鶴燈點燃。
焰火照亮了房間,同時驅散了暮秋的寒意。
李姝摟著抽泣不停的王翁須,嗔怪看著劉進。
而劉進,則故作無事,手裡捧著一卷孟德新書,時不時點點頭,好像非常認真。
“殿下,你何苦又欺負翁須?”
“我哪有欺負她。”
“你就是欺負我了!”
王翁須從李姝懷中抬起頭,眼睛都哭腫了,氣呼呼說道:“你說我礙手礙腳來著。”
“我沒有,是你說的是姝姊說你的。”
“我才沒有說過姝姊。”
“你有!”
“沒有!”
李姝隻覺一陣頭大。
一個是真年幼,一個是裝年幼。
兩個幼稚鬼幼稚的爭吵,讓李姝隻覺得吵鬨。
“好吧,我有。”
“你沒有。”
劉進立刻放下手中竹簡,指著王翁須大聲喊道:“喏喏喏,姝姊你看到了,是她在和我對著乾。”
“我沒有!”
“好啦!”
李姝,實在是忍耐不住了。
她大喝一聲,劉進和王翁須都閉上了嘴巴。
“殿下是和你開玩笑的,怎地像個小孩子般和他置氣?”
“可是那些書簡,明明沒有,是殿下偷偷放在那裡,還冤枉我礙手礙腳。”
李姝看向了劉進。
讓劉進隻得舉起手,說道:“沒錯,是我放的,我冤枉了翁須,是我的不對……”
“哼!”
李姝把王翁須摟在懷裡,笑道:“殿下隻是和你玩笑,你怎麼就當真了呢?看,眼睛都哭腫了。待會兒用熱毛巾敷一下,不然明天起來,眼睛會疼,知道了嗎?”
說完,她的目光便落在了那十八卷竹簡之上。
“汜勝之書?殿下這是哪裡淘來的?”
“呃,以前無意中得來的。”
“這種農書,殿下也感興趣?”
“也算不得感興趣,隻是感覺書裡說的很有道理。”
“什麼道理?”
“夫穀帛實天下之命啊!衣食住行,國之大事……我讀過此書後,感觸頗深。”
李姝掃了兩眼,輕輕點頭。
“殿下所言確治國之精髓。”
劉進嘴角微微一翹,露出一絲得意笑容。
“姝姊,我欲尋人實踐書中的道理,卻不知該找何人呢?”
“這個嘛,可以請教張舍人。”
“張賀?”
“他對農事也頗感興趣,說不定認識這方麵的人才。”
劉進在心裡記下此事,目光又落在了手中的孟德新書上。
“殿下手裡這本書,也是農書?”
“非也非也,乃兵書。”
“孟德何人?怎地未曾聽說過?”
“嗬嗬,我也不知,隻是偶然中得到的書冊。”
“殿下的偶然,倒是挺多的。”
偶然得到汜勝之書,偶然得到孟德新書……
劉進突然意識到,這偶然確實有些多了。
看樣子,以後再遇到這種事情,要找其他的借口才行。
這不,李姝都有點懷疑了!
“這不是陛下要我組建新軍,我想著臨時抱……臨陣磨刀嘛。”
“殿下心中已經有人選了?”
“請趙侯為校尉,讓奉先與樊勝客各領一部人馬。”
“趙侯能同意嗎?”
李姝有點不太確定。
趙破奴,那可是正經的將軍出身。
浚稽山之戰時,便獨領一軍。
漢帝與劉進這個虎豹營騎,說穿了是個殘缺編製,加起來不過八百人,他能同意?
“趙侯會同意的。”
“好吧,這種軍事非我這種外人可以參與,若是趙侯願意屈就,倒是最合適的人選。隻不過,這兵源從何而來?軍餉朝廷是否給予?組建部曲對殿下大有裨益,但所需花費也必然驚人。若朝廷不與,殿下還需想一個妥帖的辦法才好。”
“陛下不是賞賜了三千鎰金嗎?我這邊再拿兩千鎰金,應該足夠了。”
“殿下何處來的兩千鎰金?”
李姝眉頭一蹙。
這平輿候府裡有多少錢,她最清楚不過。
兩千鎰金,那可不是小數目。
“找三哥借的。”
“史三郎?他何處得來這許多金錢?”
“之前他和隴右橋家子弟搏戲,贏了三千金。”
“隴右橋家?”李姝愣了一下,問道:“可是那隴右橋姚?”
“姝姊也知其人?”
“自然知道,那可是關中巨富。以前在太子宮的時候,曾聽說太子想要拉攏橋姚,但沒有成功。如果殿下能夠拉攏到橋姚的話,以後的軍費便不用再為難了。”
“他這麼厲害嗎?”
“其人在隴右有牧場十萬畝,蓄養駿馬近萬,牛羊十餘萬,糧粟更是以萬鐘計算。整個關中,除橋姚之外,便隻有任氏家族可以相提並論……殿下以為如何?”
“倒是第一次聽聞這些。”
“嘻嘻,殿下以前隻讀聖賢書,對於其他事務,確是少了些關注。”
“我以後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