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說什麼?
冷螢甚至覺得,自己的思緒已經無法跟上他語速了。
沈家這些人之間的關係,確實是她無法想象的錯綜複雜。
現下,她有些事還未完全搞清楚,所以隻能一步一步來問清了:“當時柳妗在哪裡?”
沈歲搖了搖頭,喑啞著嗓音道:“我趕過去時,隻看見銀珠蒙著浸滿鮮血的紗布,孤零零地躺在那裡。而柳妗……”
說起柳妗,沈歲明顯開始咬牙切齒:“她那日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整日不知所蹤。待過了幾日後,居然還敢覥著臉來看望銀珠!”
“按照你說的,白銀珠當時其實並未離世,那為何……”見沈歲遲遲不願將其中的緣由說清,冷螢隻覺得其中必有蹊蹺。
悔恨地低下頭,過了許久後沈歲才沉聲道:“無儘那時剛束發,正是好麵子的年齡。有人嘲笑他有一個瞎眼母親,他哭著回來求我,說……想換一個有眼睛的母親。”
聽對方吞吞吐吐地說出這句話,冷螢氣到雙手握拳,額頭上的傷口也因為她的隱忍,而越發疼痛了起來。
因為氣憤,她的聲音有些發顫:“束發之齡也不小了,豈是一句‘好麵子’便算?即便是癡呆,在他那個年齡也知道要孝順父母。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那可是他的親生母親啊!”
對於她的指責,沈歲並未有任何反駁。
他或許早就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也並不在乎外人怎麼評價自己的孩子,隻自顧自道:“銀珠知道後傷心欲絕,第二日便當著我們的麵投了河。”
白銀珠被相公背叛,活生生被人剜掉雙目時未想過自儘。卻因為親生兒子的一句話,選擇了投河自儘。
可以想見,當時的白銀珠聽到沈無儘說得那話,內心有多麼痛不欲生。
不管此時的冷螢臉色有多難看,沈歲依舊不在乎地說道:“那日銀珠跳河後,我即刻便跟著跳了下去。我始終也想不明白,隻不過前後腳的距離,卻怎麼都沒在河裡找到她……”
“你們父子一個壞,一個蠢,老天爺都不想把白銀珠交給你們。”冷螢已經氣到,不怕對方會因為自己的言語而發怒,大聲怒斥道。
沈歲站在暗處身未動,隻將腦袋僵硬地轉向冷螢,用一雙幽暗的眼瞳,如毒蛇一般死死地盯著她。
已經快要失去理智的冷螢,右手緊緊握著,努力控製對方眼神裡傳來的寒意,再次冷聲問道:“剜掉白銀珠雙目和割掉柳妗鼻子的,到底是不是一夥人?”
直到冷螢再次開口,沈歲才收回那滑膩寒濕的目光,陰險笑道:“冷姑娘,老夫勸你不要打聽太多,小心惹禍上身。”
“我又沒做什麼虧心事,該怕的是你們才對。”她最近接觸到太多的黑暗麵,也許曾經的她會感到害怕。但現下更多的,是揪不出暗藏的角落裡那些蛆蟲的無力感。
沈歲見她如此不知天高地厚,麵容逐漸變得狡詐:“憑姑娘這單薄的身板?還是憑你身後的男人?
冷螢對他的陰陽怪氣不置可否,開口道:“你以為我像你呢?為了討好那些人,讓自己最愛的妻子去送死。”
仿佛被她諷刺的語氣觸動到某根神經,沈歲終於忍耐不住衝上前,一隻手將冷螢的脖子緊緊卡住,用讓她幾乎窒息的力量,將她整個身體舉至騰空,隨後重重地將她錮到石牆上。
“難……難道不是嗎?”冷螢右手微動,左手抓住沈歲的胳膊使勁捶打拉扯,順便還伸出腳想踢對方的要害處。
誰知這沈歲力大無比,身手還敏捷,兩下便躲過了冷螢的攻擊,卡住她脖子的手卻絲毫未動。
“我最後再說一遍!”沈歲青筋暴怒,一個字一個字大吼道:“那件事!不!是!我!”
“難道這件事……不是你攛掇的嗎?”冷螢奮力吐出這句話,感覺自己胸腔的空氣在變少。
“但我要送的人,是柳妗!”對方不在乎的語氣,好像他送給那些人的,隻不過是一隻貓兒或狗兒一樣。
“柳妗……她就該被送過去嗎?每個人……咳咳,都是獨立的個體,容得到你來決定她的命運?”說完這幾句話,冷螢的嗓子已經嘶啞到,無法再順利發出聲音。
她脖頸上的那隻手也越來越用力,冷螢隻覺得,自己麵前這個麵目猙獰的男人,正在她的視線中慢慢變得模糊。
“小小女娃,不要給我講什麼大道理。反正這一切全都是張誌指使的,他與永江府勾結,當起了所謂的‘牙人’,長期向永江府運送包裹著百姓五體與臟器的樹脂,以牟取私利。”
沈歲禁不起激,可能也因為冷螢早已落入他掌中,在他眼裡再無生還可能,所以便將內情,毫無顧忌地一股腦地全說了出來。
感到自己雙眼已開始發花,冷螢一直緊握的右手動了動,露出了一小截青綠色的東西。
她抓住最後的氣力,嘶啞著嗓音問出最後一句話:“永江……府…的……誰?”
“嗬……告訴你也無妨。永江府內裡早已爛透了,他們與龍騰商人合作,私販違禁物品給西域,為自己謀取私利。昌縣的‘樹脂’,不過是其中一種罷了。”沈歲不再顧忌,將所有暗藏的秘密脫口而出。
他瞪著被自己掐住脖子的冷螢,狀態好似已經奄奄一息,見她無法再說話,沈歲的手掌越發用力起來。
既然該說不該說的都已經全盤托出,沈歲便再也沒有顧忌了,“冷姑娘,若不是昌縣現下已無人懂阮琴,我斷不會讓沈無儘那小子隨意將人帶回府。沒想到,偏偏就帶了你這麼一個,便翻出我暗藏多年的秘密。”
見冷螢半閉著雙眼,出氣的頻率已逐漸衰退。
知她無法再回答自己的話,便又繼續開口道:“我不妨直接告訴你吧,我娶柳妗就是為了給銀珠報仇。昨夜也是我給她下了藥,待她昏迷後,我找人將她帶到琴室吊起,偽裝成自殺的模樣。”
說完這些,見冷螢一點反應也無,沈歲緊了緊手指,陰冷地賊笑道:“你不是在查她的死因嗎?方才嘴巴這麼厲害,現在怎麼一動也不動了呢?冷姑娘……嗯?”
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冷螢慢慢閉上眼睛,在這一刻終於放鬆了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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