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
“殺!”
“砰砰砰!”
外間的廝殺已然接近尾聲,卻仍未竟全功,幾處攪作一團的廝殺,略顯焦灼。
隻突然之間,一連串的炸響,猶如驚雷一般,驟然響起!
繼而一陣喊殺聲,從高府由內而外!
殷正茂雙目圓睜,霍然回頭“不好!”
有賊人侵犯皇帝!
方才趕來在外觀望的大小官吏,打殺反賊的遊兵散將,也反應過來。
眾人不約而同,紛紛錯愕回頭,看向府內。
兩名青袍文官見狀,方才還瑟縮於麵前的刀光劍影,此刻竟聯袂以袖蒙頭,抖如篩糠地穿過了府前的殺場,就要入府護駕。
戚繼光深吸一口氣,尚且還算鎮定。
方才那是火器的聲音。
這種雨天,隻有室內、屋簷下這等避雨的地方,火器才能有六成能功用!
如此,便必然不能是反賊所攜帶,隻能是禁軍在據守以射擊!
遠程射擊,甚至都未短兵相接。
想及此處,戚繼光立刻出聲,對近衛發號施令“回!隨我入府護駕!”
……
高府內。
“誠意伯!皇帝此刻正瑟縮在內院!大事抵定,一步之遙!”
方才替劉世延開門的錦衣衛,此刻捂著臉,一邊說著,一邊拱手求請劉世延讓開道路,放自己離開。
劉世延偏過頭“皇帝這都不曾發覺!?”
那錦衣衛急著要離開,他哪知道皇帝發沒發覺,隻敷衍道“必然沒發覺,否則我豈能為誠意伯開門?”
劉世延想了想,頷首認同。
開門那人見狀,鬆了一口氣,而後抱拳一禮,便與劉世延錯身而過,就要離開。
下一刻。
刀刃從胸膛穿過。
錦衣衛愕然轉過頭。
隻聽劉世延喃喃的聲音響起“老子都沒得活了,你這種螻蟻還想偷生?”
劉世延抽回刀,也不收鞘,任由雨水打在刀柄上,混著血水一同滴在地上。
他朝內院看了一眼,仿佛看到了瑟瑟發抖的皇帝一般,心中提前暢快了起來。
“天命在我!若是皇帝安生待在宮裡,恐怕仍舊隻有放火落水、朱砂砒霜這些手段,卻是他非要出宮找死!”
“現在,隻要攻下此府,殺進皇帝五步之內,便可見他痛哭流涕的模樣了!”
劉世延雙目赤紅,麵目猙獰。
“還望上天繼續助我!”
無視了地上的屍體,劉世延心中祈求不斷,邁過後罩房的門檻,隨著部眾一同湧了進去。
“殺!”
人馬衝入,踏入後院,卻隻見冷冷清清。
不止後院,整個廳堂都無人值守,沿途也未再見廠衛。
左右立刻警覺,靠攏朝劉世延,低聲彙報“都督!似乎不太對!”
劉世延哈哈一笑“沒甚不對,廠衛傾巢而出,前門博軍功去了而已,正說明天命在我!隨我去前院直搗黃龍!”
他聲音不再低沉,反而極其清朗,一乾私軍都聽在耳中。
私兵一轉念,確實如此,朝廷這些官兵,整日蠅營狗苟,行軍打仗不行,博軍功確實從不落於人後。
眾人將信將疑信了誠意伯的話。
劉世延視線隱晦地掃了掃四周,將心中的驚疑拋諸腦後——他當然也反應過來有不對,但都走到這一步了,不寧為玉碎地一鼓作氣,難道還要小心退出去,輕輕將門帶上,客氣地說一句失禮,走錯了麼?
不管皇帝有沒有準備,他都必須破釜沉舟!
為了鼓舞士氣,雖明知有所不妥,劉世延依舊作豪邁狀,持著長刀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頭。
高儀這處府邸隻有三進,占地規模也並不大。
院落房屋各處都有些疏於打理的灰塵,沿途提前懸掛著準備過年的大紅燈籠,在這陣狂風驟雨之中,被扯得七零八落。
穿過後罩房,搜過兩處耳房,都未見人時,一乾玄甲兵卒絲毫沒有停留,直奔內院。
“皇帝必定躲在內院的東西廂房內瑟瑟發抖,距我不過百步。”
“哪怕他有所防備,此刻我全副兵甲數十人,堆也堆死他!”
“跑?這點距離之下,逃跑亂了陣型,反而是速死!”
劉世延心中不斷盤算,調整呼吸,不知不覺便當先踏入了內院。
身後,密密麻麻數十條泛著寒光的身影,從正房走出,緊隨身後。
劉世延正要發號施令,餘光隻見兩側廂房樓頂上,影影綽綽。
他突覺汗毛乍起!
抬頭看去,密密麻麻的弓弩,似乎陡然蘇醒過來一般,殺意淩然!
窗戶前,一支支鳥銃伸出,黑洞洞的槍口,儘數對著下方,擇人欲噬!
劉世延忐忑的心,陡然間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火器!弩箭!皇帝出宮見老師怎麼能帶這種東西!
甚至根本不曾知會過兵部與五軍都督府,好個獨夫,這般予取予奪,當真視兵庫如私庫!
豈有此理!
來不及多想,劉世延立刻下令!
“躲回廳裡!”
話音剛落,弩箭離弦之聲隨之而來,黑洞洞的槍口在雨天約莫隻六成閃起了火光,一陣鳴響,立刻交織在了一起。
“嗖嗖嗖”
“砰砰”
“嗖嗖”
“砰砰砰砰”
蓬蓬兩聲,便有不幸的甲士脖頸炸開一團血花,立刻仰倒在地。
剩餘的甲士終於反應過來,倉皇簇擁著劉世延避回廳堂。
每一道鏗鏘有力的叮叮聲,都是弩箭在甲胄上留下的劃痕。
噗噗。
偶爾能聽到弩箭入肉的聲音緊隨其後。
弩箭、火器、號令、悶聲、呻吟,交響不斷。
漫天的箭雨,帶著火光,淹沒了劉世延眼前的天空,幾乎讓他目眥欲裂!
眨眼間,十餘具屍體倒在了劉世延周圍,鮮血如注般淌在內院的地磚上。
“裝箭,射!”
“裝填火藥!發!”
軍官在此起彼伏。
直到劉世延避入廳堂,才漸漸歇止下去。
劉世延晃眼一掃,隻見方才照麵,就丟了十七人,心中不由大恨!
若非為了掩人耳目,不能持盾,必不至於吃弩箭火器的虧!
“廠衛竟然不經兵部與五軍都督府,私自調用火器弩箭!罪同謀反!”
大事受挫,心態失衡之下,劉世延竟朝外喊著身邊左右都目瞪口呆的話。
可惜,無人回應。
“儘取房中事物!倚作盾牌!”
劉世延一聲令下,甲兵立刻將屋內桌椅木牌頂在麵前。
與此同時,廳堂外走廊處的振甲之聲,不絕於耳。
這是要合圍了!
劉世延猛吸一口氣,情知不能坐以待斃!
“皇帝既然早有準備,卻不防患未然,偏讓你們深陷廝殺,這等刻薄之人,值得麼!?”
劉世延一麵朝外喊話,麻痹敵軍,一麵重新組織陣型,準備衝將出去。
他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
皇帝出行,按製隨從廠衛一百二十人,聽收買的內應說,皇帝怕死,多帶了百人,亦不過二百二十人。
如今大部分還在府外纏鬥,還未回防,廳外至多不過七十人以內,與自己不相上下。
但彼輩都是富家子弟,架子貨色;反觀自己手下,無不是舍生忘死的亡命之徒,與自己南征北戰多年。
再者,無論是火器,還是弩箭,正怕衝陣,一旦近身,可謂是毫無用處。
如此,未嘗不能背水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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