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天下佛門,以杭州靈隱、廬山東林、扶風法門、燕雲臥佛,洛陽白馬為尊,俗稱東南西北中五大叢林。
在這五大叢林之外,另有十一座舉世聞名的寺廟位居其次,汴京護國、泉州開元以及江寧棲霞,均在其列。
傳言說,之所以有這樣的排名,是因為過去四百年間,東南西北中五大叢林都出過佛菩薩,而十一名寺中,修為最高的高僧,也隻不過是羅漢而已。
事實上,據步安所知,儒家已經有千年沒有出過聖人了。
這或許是因為佛門清靜,便於清修;儒門則太過入世,即便有天賦絕代的儒門弟子,也不會一心潛修,隻為登臨至高境界。
而結果是,佛門縱然屢有不世出的高人,在世俗中的影響力,也從未超過儒門。畢竟學儒做官比出家學佛,誘惑要大得多,世上儒門學子何止萬千,比起佛弟子隻怕多了數十倍。
況且即便是將佛門三小神通修到了至高無上的境界,也沒有攻城略地,叱吒風雲的本事。
相比之下,儒門六藝,無論三巧三拙,樣樣都能上得戰陣,委實實用得很。
可話又說回來,無論是可以控製傀儡的漏儘通、窺破因果的宿命通、讀人心事的他心通,還是“順風耳”、“千裡眼”,都是可以四兩撥千斤的絕技,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對步安的事業,產生極大的幫助。
因此,泉州開元寺的人情,步安不得不承,小和尚廣念再怎麼跟他作對,他也願意帶在身邊。
可棲霞寺,卻實在令他看不明白。
惠圓這趟回江寧,隻不過念著舊情,想回山門看看,最多祭拜祭拜他師父而已,這能礙著誰?為何寺廟中人,要如此為難他呢?
回程一路,步安始終在考慮這個問題,卻百思不得其解。
至於惠圓師父,覺空羅漢為何三十多年前便圓寂了,惠圓的回答很簡單:三十二年間,師父一直守著他,從未露麵,世人便以為他早已圓寂,棲霞寺也沒出麵解釋過。
步安隱隱覺得,佛門中的事情,自己看不透徹,但是像普慈方丈這樣的得道高僧,興許一眼就能窺破。
普慈方丈自然已經不在了,可步安立即就想到了另一個人,一個滑不溜手,比他還賊的老和尚——靈隱寺舍難大師。
可惜逐月大會當前,脫不開身,否則倒可以專門跑一趟杭州。
好在這件事也不是很急,等到逐月大會過後,再來探究也不遲。
當夜,步安回到宋宅,吩咐惠圓稍安勿躁,先安心住上一陣再說。
他自己草草洗漱,快要睡下時,又有人來敲門,卻是早已從金陵山莊趕了回來,等了他許久的宋蔓秋。
宋姑娘換了一身居家的襦裙,一進了他的屋,便著急問道:“孔笙先前追出來,可是跟公子說了些什麼?”
步安折騰了一夜,幾乎已經把那個不愉快的小插曲給忘了,經她提醒,才嘿嘿一笑道:“他讓我離你遠些。”
“與他何乾?”宋蔓秋眉頭微皺,輕哼一聲,緊接著麵含笑意問道:“那公子又是怎麼說的?”
“我與宋姑娘君子之交,磊落光明,若不是他心思齷齪,怎麼會往歪處想。”步安笑笑道:“是以勸他趁早改換門庭,不要學儒了。”
宋蔓秋聽得緩緩點頭,旋即又側目看著步安,淡淡道:“如此說來,蔓秋深夜來訪,倒有授人以柄之嫌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除非……”步安一言及此,忽然略帶驚慌似的,看著宋蔓秋道:“宋姑娘莫不是對小生起了邪念吧?”
宋蔓秋聽得一頭冷汗,連忙退了出去。
隔著房門,步安聽到她先是跺腳,接著似乎躊躇了片刻才離去的腳步聲,臉上泛起一絲惡作劇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