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從夏末走到來年開春,跟著那本遊記踏過很多城鎮。
鞏越會在初雪來時采集些為她閒情來時煮茶,在春日,他也會摘下枝頭開的正盛的桃花插在她發間。
春日灼灼,多的是出來踏青賞花的人,這邊離京城遠,規矩也沒那麼多,情意相投的少年少女私會,孩童在草地上跑著放紙鳶,一時熱鬨非凡。
偏僻的角落,男人曲著這一條腿,靠著樹坐在地上,拿著劍削著手裡的一小塊檀木。
“好生俊俏的郎君,可否賞臉與我同遊啊?”少女緩緩走來,半跪在他身側,言笑宴宴。
安今故意打趣著男人,春日美景旁人都在玩,偏偏他沉悶的躲在這裡削木頭。
或許常外走,少女的臉上再沒了之前的病態白,而是泛著健康的瑩白,鬢間還插著男人剛摘下的桃花,愈發襯的五官穠豔,耀眼奪目。
兩人挨的極近,身上的裙帶都落到了男人的袍子上,無端帶著些曖昧,少女卻絲毫沒有注意到。
鞏越笑了笑,抬手將她發間的桃花摘下,又將自己削好的簪子在她頭上試了試,察覺到有些細節不滿意又繼續拿著劍削。
除了剛離開京城那段時間不間斷有人來追殺,後麵劍客的劍已經很少見血了,而是用來給她做簪子了。
安今不滿的搖著他的胳膊,“你理理我嘛。”
男人垂眸勾起一抹淺笑,“快好了,等會陪你。”
眼見他不理人,安今佯怒,迅速起身,“哼,好生冷漠的郎君,我也不要理你了。”
一個小男童笑著追著天上的紙鳶,正巧往安今的方向跑來,安今正背對著他並沒有感知到後方的危險,小男童也沒看到人,兩人竟直接撞在了一起。
“啊——”安今出聲痛呼。
鞏越臉色突變,他身手極快,扶住了險些摔倒在地的安今,而那小男童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對……對不起。”小男童感覺自己闖禍了,他捂住摔疼的屁股道歉,眼淚要落不落的。
安今也被嚇到了,感覺肚子有些隱隱作痛,想著可能是被撞到了,但是看到快被嚇哭的小男孩,她安撫道“我沒事,你下次不要亂跑了,小心些。”
小男孩摸了把眼淚,禮貌的朝她鞠了個躬,隨後跑開了。
等小男孩走後,安今感覺肚子的痛感愈發強烈,臉色也愈發慘白。
鞏越察覺到不對,直接將她橫打抱起,“我帶你去醫館。”
“越哥。”安今鼻頭微酸,心想真是飛來橫禍。
男人內心也在自責,是他疏忽大意了,沒注意到她那邊的情況。
他輕聲哄著她,“乖,馬上就到醫館了。”
他緊繃著一張臉踏入醫館,杵在那裡跟個煞神一般,大夫頓時心裡一緊,“這位夫人怎麼了?”
鞏越把症狀和緣由和大夫說清,“被個孩童撞到了,腹痛不已。”
大夫把上脈後,皺起的眉頭慢慢鬆開了,緩緩道“沒事,夫人有孕一月有餘了,有些動了胎氣,開點安胎藥就好了。”
“什麼?”
少女本來蔫蔫的埋首在男人胸前,突然聽到這個消息,忍不住探出頭來,麵上滿是不知所措和震驚。
然而震驚過後,就是驚喜。
安今的手也下意識放在了小腹,她目光親和,像一汪柔靜的湖水。
很難想象平坦的小腹裡麵正孕育著一個孩子,這個孩子來得好快,她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到。
想到從係統和口中了解到的這個孩子的遭遇以及慘烈的下場,安今的眼神逐漸堅定,她一定會好好保護這個孩子的,她相信鞏越也會保護好她們的。
安今側眼看到男人完全愣住的神情,她頓時覺得有些好笑,“越哥,我們有孩子了,你不開心嗎?”
男人整個人透出一種機械和遲鈍,眼神裡的寒意霎時消散,最後化作柔情,他輕輕將少女攬入懷中,仿佛抱住了全世界,“開心。”
簡簡兩個字並不足以描繪他的心情。
就仿佛大雪壓過枝頭,落入即將渴死的旅人口中,冰雪化為暖流在四肢上流淌,最後深入他的骨髓。
他十歲父母雙亡,二十為父報仇,一劍揚名,在世上煢煢孑立,了無牽掛,每至新年闔家團圓,萬家燈光,在野外樹上暫且小憩的他,都會被新年炸開的煙花吵醒。
所以他是不喜歡看煙花的,每次看煙花都會想起被彆人幸福不斷吵醒,在野外孤枕難眠的自己。
可後來在看煙花,他想起的都是少女在他懷裡滿臉幸福的模樣。
江湖凶險,今日有人死在他劍下,明日他也可能會倒在他人刀下,就像他那位也曾是天下一劍的父親。
他從未想過未來,直到那次京郊山林,有個小姑娘跌跌撞撞的倒在他麵前。
如今他有了妻子,有了孩子,風聲鶴唳的二十多年裡,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樣好的未來。
男人眼眸裡終年籠罩的陰霾,仿佛被揮散開去,變得明亮。
---
半月後,雲穀山莊。
“爹,鞏大哥真的會來嗎?”穿著鵝黃色勁裝的姑娘在門口翹首以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