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8b-ep3:進取
“我不懂你們在說什麼,總之,我不能給你們提供完全不存在的東西。當然,假如你們願意多給我一點時間,我倒是有本事做出你們想要的結果。”沒戴眼鏡的島田真司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強光直射著他的眼睛,從後麵揪住他頭發的士兵強迫他直視著刺眼的燈光,“另外,我手中也沒有任何你們想要的機密文件……負責這項工作的首府警備司令部參謀長奧利維拉中校已經逃跑了,除非你們把他抓回來,不然你們就是把我宰了——”
“打!”
隨著軍官一聲令下,後方的士兵猛地將島田真司的腦袋砸在桌子上。還沒等島田真司從鼻梁骨幾乎折斷的劇痛中回過神來,後方已有兩名士兵手持木棒趕上,把那木棒朝著島田真司的後背砸去。見這個不聽話的日本人竟然還想躲避,又有幾名士兵一擁而上,把島田真司按在桌子上動彈不得。木棒裹挾著風聲打在島田真司的身上,那沉重又清脆的撞擊聲是牢房內唯一的伴奏,它成為了被分攤到這無聊差事的軍官們所能享受到的唯一樂趣。
後麵的士兵們打了十幾棒,就被長官製止住了。坐在島田真司麵前的軍官讓士兵們把這個難纏的俘虜揪起來,讓對方直視著自己。
“文件藏在哪?”
“沒有。”島田真司咧開嘴笑了,鮮血順著他的嘴角流下。
“繼續打!”
氣喘籲籲的士兵們揮著木棒又打了二十幾下,他們心裡已經有些埋怨這個不聽話的俘虜了。看在上帝的麵子上,要是這俘虜早些招供,他們也不必承受著手掌上的劇痛了。被震得手疼的士兵們停止毆打時,同樣有些不耐煩的軍官親自走上前掐著島田真司的脖子,向對方逼問文件的下落。
島田真司朝著軍官吐出了一口帶血的痰,那混合物不偏不倚地落在軍官的左眼上。大吼大叫著朝後跳了好幾步的軍官勃然大怒,他高聲喊叫著讓士兵們繼續好好招待這個拒絕合作的囚犯。
“喂,你彆把他打死了。”另一名軍官漫不經心地看了島田真司一眼,提醒同伴注意分寸,“他要是死了,咱們到時候怎麼交差?”
“這家夥看起來隻是個小角色,你看他自稱什麼都不知道……”剛在被島田真司吐了一口的軍官晦氣地擦著眼皮,憤怒地瞪著正被士兵們打得滿地打滾的島田真司,“死了也就死了,沒人會在意。”
“但他畢竟是我們能找到的唯一線索了。”那看起來心腸好些的軍官見狀,喝止住了還要繼續打下去的士兵們。他來到島田真司身旁,讓士兵們把這人從地上拖回椅子上。
被打得幾乎不成人形的島田真司像一灘爛泥一樣倒在椅子上,剛才那一頓毒打肯定把他身上的某些骨頭折斷了。但是,他終究要慶幸自己還活著,而不是被拉出去槍斃、絞死或是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裡被活埋,儘管說不定下一秒他就會得到同樣的結局。他還活著,還能和敵人討價還價,還有心思戲弄拚命地想要從他身上獲得些什麼的敵人,這一切都是聖保羅在過去幾個月裡的頑強作戰給他換來的。
“島田先生,你的上司們已經向我們投降了。不,應該說,他們選擇了歸順我們、放棄那些錯誤的主張。”和善的軍官想要勸說島田真司交出他們正在尋找的東西,他很清楚死人是最能藏得住秘密的,“他們很聰明,知道該在關鍵時刻做出什麼選擇。你看起來也是個聰明人,不要故意做愚蠢的事情。”
氣息奄奄的島田真司動了動嘴唇,以為他要說些機密情報的軍官好奇地湊了過去。
“在我的家鄉,有一種東西叫精神注入棒。它呢,是軍隊裡的長官用來教訓士兵的,意思是要給士兵注入作為軍人的意誌。”滿臉是血的青年日本學者囂張地笑了,“你們啊,沒精神!一點都沒精神,下手還不如吃不飽肚子的乞丐。怎麼,難道聯邦軍也斷糧了不成?”
“你他*的是活得不耐煩了——”
外麵突然傳來了敲門聲,被打擾了的兩名軍官隻得讓手下去開門。斷斷續續的說話聲傳入島田真司的耳中,可他什麼都聽不清,隻能憑著直覺猜測自己接下來的命運。他的性命掌握在聯邦軍手中,自作多情隻能讓他麵對該有的下場時多一分失望罷了。雙手沾著無數人鮮血的島田真司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如果說還有什麼讓他遺憾,那一定是自己沒有真正將心靈科技推向巔峰的機會(而且他還被迫在中途研究了許多他不怎麼感興趣的東西)。
先出去的士兵和外麵的來人談了幾句話,返回牢房內,和審訊島田真司的軍官小聲報告了些什麼。兩名軍官麵麵相覷,他們離開自己的座位,到牢房外麵和來人談話,時不時地發出幾聲驚呼。
“看管好他,什麼都彆做。”其中一名軍官把頭探回牢房內,“我們馬上就回來。”
伴隨著牢房大門的撞擊聲,島田真司一頭倒在桌子上。他的直覺告訴他,自己活不了多久了,要是再沒有什麼奇跡把他救出去,死在牢房裡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
他不甘心,實在是不甘心。幾個月以來,他過著各種意義上當牛做馬的生活,不是被扔進研究所裡當實驗品,就是為了填飽肚子而充當苦力。直到退回聖保羅之後,他才終於找到了一份相對體麵的工作並得以開展他的研究,然而研究還沒有取得什麼實質性進展,聖保羅就出人意料地戰敗了:那些指揮軍隊的大人物們背棄了公民對他們的信任,轉而將聖保羅賣給了敵人。
大人物們不必接受懲罰,從頭到尾沒做過什麼的一般平民也不必為此而付出代價,那麼應該被拿去殺雞儆猴的也隻有像他這樣夾在中間的角色了。這沒什麼可恥的,起碼島田真司不會像麥克尼爾那樣覺得這是什麼讓軍人的身份黯淡無光的背叛行為,也許他會在同樣的職務上做出相同的判斷,唯一的區彆是這一次成為代價的是他本人。
外麵再一次傳來了敲門聲。心如死灰的島田真司疲倦地躺在桌子上,沒有絲毫被驚動的跡象。
“把他帶走。”有人用葡萄牙語說著。
士兵們把已經走不動路的島田真司拖起來,離開牢房,向著走廊另一頭走去。島田真司的頭腦仍然混沌一片,思維也時斷時續。他應該在這時候喊些什麼,或者對押送他的士兵說些什麼,以便證明他或多或少還曾經在這個世界【活著】。可是,見慣了慷慨激昂的口號的島田真司不想那麼做,他把那些絕命詩看作是另類的求饒,而求饒同樣是他最不願意做的——即便真正麵臨著死亡的威脅也一樣。
【我死了,就不會再有人能保護你了。】
這就是他全部的威脅了。
士兵們把這血人拖離牢房,帶到了外麵的囚車上。押送島田真司的車子駛離了監獄,向著聖保羅市內行駛。經曆了長時間的圍攻和轟炸後,聖保羅城區內的許多建築遭到嚴重破壞,日後的重建工作對於整合運動任命的新州長而言恐怕會是一項苦差事。過於蕭條的城市讓士兵們連掠奪的想法也沒了,這些完全搜不到戰利品的士兵們失望地躺在大街上睡覺,儼然是秋毫無犯的正義使者。
一路上,島田真司沒有說一句話。他保持著沉默,不給那些士兵們胡思亂想的餘地。車子慢吞吞穿過被轟炸得滿是殘垣斷壁的城市,繞過街道上那些還沒有被清理或新添的屍體,接近了大體上完好的城區。外麵的聯邦軍士兵和聖保羅公共安全部隊士兵們在街上巡邏,偶爾有分彆屬於兩支軍隊的士兵們聚在一起慶祝來之不易的和平,不過更多的則是一片寂靜。
車子抵達了目的地,士兵們七手八腳地把島田真司拽下車,拖著他進入了正前方的建築內。閉著眼睛的島田真司咬緊牙關,忍受著從全身各處傳來的劇痛。以這種方式結束他的旅程,著實有些屈辱,但他已經儘力了。把麥克尼爾放在他的位置上,那個做事不懂收斂的家夥說不定已經死了十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