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在內,戴權侍奉著宣武帝喝完百年老參湯,眼見著他的臉色從蠟黃變得通紅,不知是藥力起效了,還是回光返照。
“幾更天了……”
“陛下,一更天了。”戴權掖緊被角答道。
宣武帝深呼出一口氣,躺在榻上雙眼卻直勾勾地盯著營帳頂部。
戴權不敢說話,隻見著宣武帝渾濁的雙眼愈發清明,在油燈下幾乎要冒出精光,戴權隻感覺說不出詭異……
走到生命的儘頭,人生的一幕幕場景如幻燈片在宣武帝腦海中放映,他回憶起那些關鍵人物。
先帝、魏鼇、寧靖郡王、忠順親王……最後卻定格在賈珝的臉上,彌留之際,宣武帝想起了賈珝那一雙平和的眼神……
宣武帝的臉色慢慢變得難看起來,不知過了多時,竟生出了一背的冷汗。
宣武帝唰地一下坐直了身子,嚇得戴權丟了魂。
“陛下……”
“筆墨伺候!”宣武帝喘著粗氣。
這突然的舉動,唬得戴權滿臉土色,他連忙拿來紙筆鋪在案上,抬到榻前。
宣武帝用顫抖的手拿住筆,筆走龍蛇的寫了兩行字,又看向戴權。
“用印。”
戴權不敢馬虎,連忙蓋了印章,放入信封後封上火漆。
“戴權!”宣武帝正色道“此詔你藏於衣帶間,立即密傳於威鎮將軍陳瑞文,叫他依詔行事!”
宣武帝說完又寫下一封,戴權心中巨震,連忙應下退出了營帳去。
他雖不知皇帝寫的什麼,但皇帝清醒時下詔不傳令於大軍統帥賈珝,或者左副將軍牛繼宗,而是要傳詔於右副將軍陳瑞文,這已經能說明問題了……
難道宣武帝知道自己不行了,臨死深慮賈珝勢大,要徹底解決他?
如此便說得通了,牛繼宗同屬開國武勳,與賈珝交好,而陳瑞文是宣武帝一手提拔的親信。
如今掌控奮武、顯武兩營精銳,就駐紮在行在以西,距離最近。兩三萬京營帶甲精銳士卒的衝殺,即便是武林高手也很難活下去吧?
戴權一陣臉色變換,步伐也不禁沉重起來。
不過走了三十餘步,戴權就停了下來。
其實並不難做選擇,如今宣武帝駕崩在即,主少國疑,隻要賈珝今晚能活下去,就一定能掌控朝堂。
但若賈珝死了,大局如何不得而知,但他的下場多半是去宣武帝陵寢守墓。
戴權令人打了火折子,撕開信封一看,那衣帶詔果然不出所料。
“榮安郡王狼子野心,陳瑞文聽旨,立率奮武、顯武兩營,殄滅奸佞,複安社稷!書詔付卿,再三慎之,勿負朕意!”
戴權看得心懼,連忙轉身向南大營一陣小跑出去,不敢有片刻停歇,到賈珝帳外,已是一身的熱汗,氣喘籲籲。
戴權正欲闖進去,卻見賈珝已走出來了。賈珝出了營帳,才知來人是戴權,當下心中起疑。
“內相找我,可是行在有事?”
戴權直接把那密詔遞給賈珝,連忙道“陛下令我藏於衣帶,密傳給右副將軍陳瑞文。”
賈珝為之一驚,連忙展開那密詔查看。
“陛下殯天了?”賈珝微微皺眉,沉聲問道。
“並未!讓我傳詔事還清醒著,似要給神京傳詔……王爺還得立即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