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群結隊從街巷走過的士子們很快引起了京城百姓們的注意。
對於讀書人,這個時代不識字的平民百姓們多半是有些高看幾分的,因為讀書就意味著能做官,做官就意味著飛黃騰達,誰知道今天還在破屋子裡發愁下頓吃什麼的窮酸書生會不會明天就金榜題名飛黃騰達?到時候跟他們這些注定庸庸碌碌的人可就隻能抬頭仰望了。
可今天這些讀書人並不是平日裡那一副文縐縐的作態,當先的十幾個士子從國子監湧出來後,呼朋喚友,滿臉漲紅,言語裡滿是憤怒有些激進點的甚至還在抄起袖子喊打喊殺,隨著人數的逐漸增多,彙聚而成的聲浪已經傳到了幾條街外。
百姓們都不知道這些平日裡殺雞都不敢的士子怎麼今天都紅了眼睛,還在想是哪個人物能得罪這麼多士子,聽到後麵才明白原來這些士子是要為那天被遼國使節打殺在街頭的老者發聲,去府衙鬨事...不對,遊行,於是也紛紛激動了起來,跟在後頭一起喊口號或者準備看熱鬨。
從國子監到府衙的路並不遠,再加上士子們實在是被那句口號喊得心神激蕩腳步極快,消息還沒傳遍整座京城,擁擠的人群就已經到了府衙門外,衝著裡麵喊:
“把殺人凶手交出來!”
“不處置他,就處置我們!”
“大魏京城豈容外族逞凶!”
“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殺不足以正魏律!”
喊聲震天,但好歹士子們還多少保持了些理智,沒有直接衝擊府衙大門,隻是把府衙圍了個嚴嚴實實,後來不知道是誰帶的頭,一個個士子開始盤坐在地,可卻沒有半點要息事寧人的模樣,反而聲音越來越大,連一些百姓也跟著喊起來。
此時正在衙門中的京兆尹王鴻禎早就得到了消息,從他能任三年京兆尹就能看出來,這也是個極聰明的人物,清楚此刻出麵不管怎麼應對最後都免不了沾一身土,所以立馬派人死死關好大門,又丟了幾個小吏出去說些套話,最後派人去刑部禮部乃至內閣報訊一氣嗬成,儼然是打算上頭沒人管他也不管了。
可哪怕是作出了這種安排,他也在府衙裡急得團團亂轉,能坐到這個位置,他怎麼會不知道龍椅上那位的脾氣?做京官事情做不好無所謂,但千萬彆給那位搞出什麼麻煩事來,如今這麼多士子堵著府衙大門要他交人,這件事要是傳進了那位的耳朵裡...
他一邊踱步一邊罵,先是罵禮部那幫廢物,談了十天半個月都拿不出個章程來把那些瘟神送走,再然後就是罵耶律弘,這家夥沒事亂跑什麼?要說跋扈之前的遼國使節不是沒有過,但當街殺人這不是把大魏的臉麵放在腳下踩麼?
到最後乾脆就連自己也罵上了,當初左遷京兆尹的時候還高興了半宿睡不著覺,現在想來真是想反手給自己一耳光,真他娘的豬油蒙了心,當初就該去吏部活動活動讓他們換個倒黴蛋來乾這活兒!
可再怎麼罵也止不住府衙外越來越大的喊聲,人是天生集群的生物,人一多膽子就大了起來,一開始士子們還喊著“嚴懲凶手”之類的話,可當一些平民百姓也加入之後,帶著各種憤怒的話風就漸漸偏了起來,最後乾脆就對放任遼人行凶的官員們指桑罵槐,甚至隱隱開始影射如今大魏的陛下!
王鴻禎腦門上豆大的汗珠落了下來,雙腳一軟癱坐在椅子上,他知道今天這事不管最後是個什麼結局,他這個京兆尹,算是當到頭了。
這些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