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您的名字,也有可能被記載在史書的最開端處。”
鐘姓家主看著他,輕聲說道。
......
在這場談話的最後,鐘姓家主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向自己真正的父親,也就是崔氏的崔老太公提出了一個問題:
“您說我們是扶持他來爭奪天下可誰都知道,他是如今陛下最信任的人,甚至信任到可以讓他來經略河北,就地開府,雖未封異姓王但已經有封疆裂土之實,這樣的人,我們怎麼能確定他會舉起反旗?”
崔老太公走在清池邊,笑了笑沒有說話。
當然是不確定的或者說這樣的事情怎麼能確定?世間之事本就如同弈棋,刻意為了一角的圍殺而去布置一顆棋子便是落了下乘,先落一顆棋子,再落一顆,最後再經由幾顆毫不相關的妙手串成一線,才有著彆樣的韻味。
當時勢了然,開頭那顆棋子還想不想成為這棋局的一環,已經不重要了。
沒有得到解答,鐘姓家主苦笑一聲,繼續說道:“好吧,但一個崔氏女,如何能讓他和崔氏緊緊綁在一起?”
“因為他還沒有娶妻,反而是入過贅,”崔老太公終於開口,“與他有關係的女子,隻有一個侍女,還有一個商賈家的女子便是入贅又和離的那個,這樣年紀的人卻一點也不風流,這隻能說明他是個很看重情義的人。”
他袖著手站在石橋上,確實有些像是個畏寒的老人:“這對於我們來說便是好事,他要經略河北,便需要崔氏,他隻要同意了聯姻,娶的崔氏女子先有了子嗣,那麼那個子嗣就一定會繼承他的一切,這遠不是被提防打壓的世家大族皇後能比的。”
“這會需要很多年。”
“對於普通人來說,歲月的確是無法付出的代價,”崔老太公說,“但對於綿延近千年的家族,數年時間便不算什麼。”
“那我隻剩下一個問題了,”鐘姓家主歎道,“您為什麼那麼相信他會成為您設想的那種人物?”
崔老太公沉默下來,過了許久才說道:“看履曆,聽故事自然無法看清一個人,但這一點在他身上不適用,想想他做過的那些事情,連在一起便會讓人感覺由衷的反常,而反常到了極點,就往往意味著這個人身上有著很大的問題。”
鐘姓家主微微一怔。
“所有人都知道他現在的身份高,是內閣首輔的義子,是陛下最信任的大臣,他弄出來天雷火炮火槍,上馬平定了江南打退了遼人,到了河北,又展露出狠厲果斷的那一麵我每次看到關於他的事情時都想不出來他過段時間又會做到些什麼,那些家傳的典籍,曆代家主的經驗都在他身上找不到影子,所以我很害怕。”
崔老太公皺起眉頭,好像陷入了某種極大的困惑:“我很害怕看不清一個人,尤其是這樣一個前二十年默默無聞,卻在一兩年內成為帝國中流砥柱的人,他入過贅,沒考過功名,有流出詩集,看起來是那麼的無害卻一下子走完了彆人一輩子都走不完的路,而他身後甚至沒有一個像樣的家族撐腰。”
他感歎道:“我在想,如果這樣的人都成就不了大業,誰還能行呢?太陽底下就沒有什麼新鮮事,當你看多了就會發現是那麼的千篇一律,這個時候突然出現一個這樣的人,是真的會吸引去你全部目光。”
“所以我在想,過往的那些崔氏家主之所以那般寂寞地死去,或許隻是因為沒遇到這樣一個人,”他說,“而現在我遇到了,那麼我有什麼資格,不去賭這麼一把呢?”